徐俊踏入屋内,里面有点潮气,而装潢与家具的风格,让徐俊一时间误以为自己穿越回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在这屋内甚至连一部电视机都没有,更别说其他什么科技产物了,而最显眼的,自然是一张老旧得没有漆面,只剩下木头原色的躺椅。
两人坐了下来,林汉三缓缓地把他的诉求给说了出来——
他有一个女儿,这女儿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和林汉三有点争执,所以斗气离家出走了,本以为气消了就会回来,可是一晃多年,女儿却始终不见踪影,林汉三找了这么多年却都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他只能守在这个老房子里,等待某一天女儿可能会主动回来。
所以,他才要誓死守着这个房子!
这本是一个让人心酸落泪的好故事,但林汉三却描述得太过简单了,让徐俊忍不住立刻询问道:
“那行,但还要老爷子您提供一些资料,比如您女儿叫啥名字?今年几岁?哪一年失踪的?和您斗气是什么原因?”
“哪一年?时间我,我……我都记不全了……”林汉三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女儿叫林微微,她是十五年前走丢的,其他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都不记得了?
徐俊抬起头看着林汉三脸上的皱纹,突然不忍继续逼问下去了——
这,是老年痴呆症吧。
所以他只能推算一下,这老爷子看上去也有七十来岁了,按乡里人普遍比较早结婚生子的习性,恐怕这得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年代太久远,单凭几句话就要找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徐俊又问道:
“老爷子,你手里有没有你女儿的任何资料?比如说是出生信息,户口信息,哪怕是小时候的一张照片也行?”
林汉三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才站了起来,说道:
“你坐会儿等我,我去拿点东西。”
林汉三说完这话就进了内屋,等待期间无所事事,徐俊仔细环顾四周,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这里,不像是个现代人的家。
况且这地方虽然乡村,但并不真的偏僻,毕竟大型的房地产公司都已经开发过来了。
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是老人家,大部分也用上了智能手机,电视之类的产品自然也是家中必备之物,何况林汉三还是那么有精神活力的一个老人家,但这家里却只有木质沙发茶几,旁边也是木质的餐桌餐椅,不远处接近天井的地方,摆着的是一个藤椅。
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挺奇怪的。
没多久,林汉三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这时候徐俊发现了一点奇怪之处——
这老人家,手臂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类圆形伤痕!
这伤痕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利器刺伤,而更像是……
子弹?弹孔痊愈后留下的伤疤?
徐俊马上发问道:
“老爷子,您这手臂上,这伤,是怎么来的?”
“当年打仗的事,我也不太记得怎么受伤的了,就是打仗,子弹打中了之类的,不说也罢,你还是看看这个……”
林汉三着急的只是与自己女儿相关的事情,他拿出来的是一个小木盒子,他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简陋的木制茶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
“这里面,是我女儿以前的一些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帮助……”
也许是真的寄予希望,林汉三的语气开始变得温和了起来。
“我看看……”
徐俊凑上前去,发现里面有几张破破烂烂的草纸,上面用毛笔字记录着什么,但是已经完全模糊掉看不清楚了,还有两个木头疙瘩类似玩具一样的东西,这里面,没有一样是徐俊想看到的——
林微微的个人信息卡。
她的出生记录。
最最重要的是,她的照片,哪怕是儿时的照片也行。
但是没有,完全没有。
那时候那个年代,留下的资料不足也是情有可原,那么问题就来了,关于林微微的年龄只能进行推算,也就是说,按林汉三现在70左右的年纪来算,农村人结婚育子较早,算他20岁,林微微失踪的时候15岁,也就是说,这是大约35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徐俊自己也没有把握可以找回一个三十多年前的十五岁姑娘,而且人家是离家出走的,搞不好人家出去后改名换姓,那就更加找不到了。
可徐俊还是想试一试。
要强行夺走这老爷子的草鞋,其实不是难事,但他并不想那么做。
如果可以实现他的心愿,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徐俊说道:
“好的老爷子,我明白了,我把这些东西拍个照,然后让我的人去帮你找,如果还需要你提供资料的话我再回来找你吧?”
林汉三见状,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突然亮了起来,却也不敢太过表露自己的心声,只是不断地应声说着“好”。
或许他也没有太多其他的表达方式了吧?
徐俊站起来告辞,老人家一路送了过来,虽然也是默默无语,但徐俊知道,他是真的有将希望托付在自己身上的。
出门之前,徐俊回头看了一下那张藤椅,他似乎可以想象到,这个老人家年复一年无所事事地躺在那里,或闭目养神,或眼神模糊,静静等待自己女儿回来的瞬间。
出门之后,林汉三迅速关上了木门,徐俊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这斑驳的房屋外墙,这得是多么深的爱,才可以让一个人孤独地度日如年也要守在这样一个地方?
回想他们这些年轻人,连坐在沙发上五六个小时都跟要了命似的。
回去汇合了。
这时候的大伙正在一大树下乘凉,好不快哉。
徐俊回去跟大伙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谁也没有责怪他擅自揽下了这么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是方宇天,他皱着眉头听完徐俊说话,就开始带头分析起来:
“现在问题还是比较大的,林汉三是个老年痴呆症患者,记不清事情了,所以我们只有一个名字,林微微,没有照片,年龄也不详,也不知道她当初具体去向是哪里,所以如果真的要查,那就不能以她的角度去查了,而是要从林汉三的角度去查。”
徐俊又提出了另外一点:
“对了,林汉三的手臂上有一个伤痕,我看恐怕是弹痕,他也说是当年打仗留下的,他参加过战争吗?是个退役军人?”
苏小瑾一愣,因为她完全没有听过六叔提到此事,所以扭头就问:
“不对啊,六叔,你不是查过林汉三的详细资料吗?”
六叔点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
“是的我查过,但是没有这样的记录啊!林汉三打过仗?这不可能,如果是退役军人的话,在乡里镇里都会有记录的,怎么可能会完全查不到?”
莫非他是在其他什么事情中受伤的吗?
方宇天立刻就做出了安排:
“这样吧,我们在原地纠结和讨论,可能获得的收益都不会太大,还不如先在村子范围内走访调查一下,我们兵分四路,分别往东南西北方向,见到人家就问问关于林汉三家里的事,有重要情报立刻告诉大家,六叔则动用本地关系再帮我们查查林汉三户籍相关的亲人,看看是否还有可以联系上的,大家现在出发,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时间紧迫,马上出发。”
众人各自散去,纷纷往不同的方向去寻找人家,这村子并不大,而且由于年轻人大多都外出打工了,所以住的人更少了,即使有人家,也都是年纪偏大的住户。
苏小瑾走了好一会儿,敲了第三家门,才终于有个大婶给她开门,当苏小瑾问起关于林汉三老爷子的事情之后,大婶很不耐烦地撇下一段话:
“那个老疯子啊?哎哟别提了,现在还好点,以前成天到晚骚扰别人,说是要找他女儿什么的,好几十年了吧都一直是这样,哎哟就是疯了吧我觉得,因为听更老的老人家讲,这个疯子根本就没有讨过媳妇,又哪里来的女儿呢?我年轻时候就嫁进来,足足四十年喔,从来也没有看到他家有女人,就是孤家老头一个嘛,真是的,还有要不是他呀,我们村早就拆了搬走了,就一个人拦在那里不愿意走的……”
唠唠叨叨的一大片,其中不少还是埋怨,但苏小瑾也捕捉到其中有用的信息了,最关键的是——
林汉三没有结过婚吗?他没有女儿?
与这大婶告辞之后,苏小瑾立刻戴上耳机,在公众频道里呼叫其他人,接通后立刻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一件重要的事,我这有个大婶,约摸五六十岁,她说她嫁过来这个村里四十年了,也没有见到过林汉三家里有女人,这有点不正常吧?按理说林汉三女儿不会是在四十年前就已经走丢了吧?”
耳机里响起了方宇天的声音:
“我这边也是,我得到了和小瑾差不多的反馈,大意就是说林汉三是个疯子,他没有女儿,这些年来他不断骚扰村民说要找女儿,其实大家都对他挺熟悉了。”
徐俊也抢着说道:
“按你们拿到的情报,那我这边就更奇怪了,我碰到两个七十左右的老人家,他们分别表示他们记得林家曾有那么一个姐姐,但那是他们很小时候的记忆了,各位兄弟姐妹,七十左右的老人家都喊姐姐的,那得是林汉三的兄弟姐妹了吧?”
苏小瑾又补充道:
“不对呀,六叔不是说过,林汉三压根就没有兄弟姐妹,哪来的姐姐?”
而这时,梁以千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们都先静一下,我来跟你们说个猛料!”
猛料?
听到梁以千这话,大家都不自觉地静了下来,梁以千则开始把她听回来的故事慢慢说了出来,这故事还有个名字,叫《乱葬花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