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院长和高医生退出病房。
唐程示意杜琛坐下聊，可对方并没有迎合的态度，而是笔直地站在远处，神情严肃。
唐程也不勉强，他把枕头挪动位置，努力让自己坐起来一些，以免一直被俯视。
“我醒来以后就在医院了，是你叫人把我送过来的？”
杜琛没有客套，开门见山，“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聊聊案情吧。”
“我很抱歉在警局时的不辞而别，但你真的没必要用这种冷淡的态度跟我讲话。”唐程说，“我那时接到了幕后黑手的提示，他让我在宋元浩和林艺之间二选一。宋元浩手里有医治我的特效药，如果他死了，我的病就很难治了。但是我不想林艺年纪轻轻地就死掉，她刚获得一个完整的家庭，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她不该这么早就死掉，所以最后我选择了林艺。幕后黑手给了我大概的地址，还威胁说在他们身上装了定时炸弹，让我自己去公寓里找人。我好不容易找对了位置，结果发现那里面不是林艺，而是死掉的宋元浩。”
“你说的这些，有人给你作证吗？”杜琛言辞中不带一丝个人情感，仿佛在进行一场针对唐程的审讯。
“没有。”唐程如实说道。
“好，那我来说说我在案发现场那边的发现。”杜琛一本正经地陈述起来，“宋元浩与康教授同样死于超级细菌注射。我们通过调取监控，推断出宋元浩是被伪装成货运工人的凶手装在衣柜里送上楼的。然后有一点很离奇，那栋公寓里没有其他侧门，所有人员进出都要从正门经过。可是，正门的监控并没有拍到货运工人的离开。”
“或许他就住在这里，回家吃午饭？”
“现在都没出来，下午的工作一定会耽搁。”
“如果是下午休息呢？”
“我觉得你在替他辩解。”
“不，我只是帮你排除一些常规的思维漏洞，以得到最经得起推敲的答案。”唐程说，“幕后黑手有个绰号叫正爷。他通吃商界黑道，懂黑科技这些都可以理解，难不成他还有份搬运工的工作？”
“乔装打扮并不是难事。我们通过调查监控推断他不过是换掉了衣服，堂堂正正地走出了大门，而这个细节恰好被我们发现。”杜琛把手机上的线索拿给唐程看，屏幕中所显示的正好是穿着一件长风衣的唐程匆匆离开大楼的画面。
唐程眉头微皱，就在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之后，他又急匆匆的返回公寓大楼，并且又换了一套衣服。
换装秀吗？
杜琛第一次看到这段视频时，既难以置信，又嘲解地笑了笑。
但唐程看到这段时，却笑不出来。
那个公寓他只进入过一次，那么在他之前出来的自己是怎么回事？
“监控画面里找不到货运工出去的片段，也找不到你第一次进来时的片段，所以真相是什么，你还打算隐瞒下去吗？”杜琛的眼睛直视着唐程，眸中的目光愈发凌厉起来，“绑架林艺和宋元浩的人就是你！你绑架了人之后佯装什么都不知道，跑到警局去报警。中途又半路玩失踪，自导自演一场营救。”
“杜警官，你眼皮在跳，别试探我了，你自己都不相信这些推断。”唐程看着他说，“首先我没有绑架林艺和宋元浩的理由，我和宋元浩的小矛盾也不至于动手杀人。其次，如果真的是我，我为什么不假扮搬运工人到底，而是非要在出来的时候换上自己的衣服呢？”
“可那张脸明明就是你，如果不是还能有谁？”杜琛着急了。
“还能有谁？”唐程眉尖微微上挑，面色渐渐阴沉下来，“的确还有一个人。可他……不，这不可能！”
“他是谁？”杜琛仍旧一头雾水。
唐程没有回答，而是快速扯掉手上的输液和仪器管线，翻身下床。在杜琛不解其意的目光下，他飞奔着逃离病房。
唐程又跑了。
杜琛追出去的时候，发现唐程竟然把他的警车开走了！他心呼糟糕，他停车不拔钥匙的习惯居然被唐程给知道了。
以前杜琛没觉得这个习惯会有多大危险，毕警敢偷警车的贼还真不多见。
现在唐程破了他的侥幸。
杜琛知道自己看到的那份监控录像中肯定存在猫腻，而且他觉得唐程突然黑化的几率很小。但是他毕竟是个刑侦人员，在工作面前不能夹带私情。唐程是开车跑的，要么是畏罪潜逃，要么是他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找到他。
杜琛当即给局里打了电话，因事关紧急，全城搜查唐程下落！
市立医院的徐院长和高医生知道唐程又跑之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徐院长都年近退休的年纪了，佝偻着身子扶着走廊的长椅猛咳了一阵，感觉那股憋闷的气终于被释放出来。平复片刻，他用颤抖且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愤愤叹道，“唐程这混小子到底要干嘛？他要做什么！”
“院长，您别动气。这小子愿意跑，就让他走吧！咱们不治了！我看他，就是不想活了！”高医生气愤地说。
“混蛋！”
“对，他就是混蛋！”
“我说你混蛋！”徐院长瞪着眼睛看着高医生，气喘吁吁地说，“小唐怎么说也是我们医院的苗子，未来潜力无限，而且做医生的，无论在任何时候，都绝对不能轻易说出‘放弃一个病人’这样的话！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您消消气……”高医生被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气反倒消了许多。老院长绝对不是针对他，而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护犊子。
“那个臭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徐院长被高医生扶回办公室，边走边纳闷着。
唐程在搞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因为看到监控的一瞬间，他既错愕，又想起了许多事情。一些杂乱无章的线索竟然渐渐开始串联起来，逐步成形。
在他赶到之前从公寓大楼里走出来的男人不是他，那么跟他长着同一张脸的男人，便只剩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