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菲和宋亦澜对照片和视频仔细研究之后,又有了新发现。
新发现就是,照片是从视频中截图下来的,能明显看出左上角的水印覆盖痕迹,肯定是将时间信息覆盖掉了。但照片能覆盖掉,视频无法覆盖。两段视频的时间都是在昨夜十一点半左右,第一段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八分,第二段却是十一点三十六分,间隔长达八分钟,从视频进展来看,她们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行为,只不过第一次是在床上,第二次到了地板上,难道这八分钟时间里,她们一直在相互拉扯,从床上滚到了地板,却不脱衣服,这明显不合常理。
还有一点,被细心的宋亦菲发现,两段视频中,韩正易都是穿着外套的,但在第二段视频里,外套衣领部分能明显看出湿润痕迹,除此之外,韩正易的头发也是湿的,贴在头皮上,像是刚刚洗过头。这代表什么?宋亦菲大胆推测,可能在那八分钟时间里,韩正易去洗了个头,如果他们是准备做那事,为什么只洗头,不洗身子?如果洗了身子,为什么还要穿上外套裤子,岂不多此一举?种种迹象都表明,视频所展示的内容,并非真相本身。
宋亦青越听越惊讶,越听越佩服她们的观察和分析能力,如果不是她们,且不说她根本不会细看照片了,就算细看,也不会发现如此多细节的。
“二姐,你觉得我们说的有没有道理?”宋亦菲问。
“有道理,可……”宋亦青不知该说什么,但她也觉出不对劲了。
“亦青,你和我们说说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们帮你分析一下。”宋亦澜道。
宋亦青意识到她们确实能给自己带来帮助,便整理思绪,从头到尾,将老潘失踪、韩正易的诡异行为、周龚平大学时意外死亡,全部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宋亦菲和宋亦澜托腮沉思起来。
宋亦澜率先道:“事情确实很复杂,从整体来看,这些事之间似乎是相互分裂的,现在已知的只是陶小溪和廖总有关,且和老潘不止是同事关系。”
宋亦菲接着道:“还得从动机上出发,现在这些事,都缺少一个真正明确的动机。”
“还有一件事。”宋亦青补充道,“老潘失踪前,曾从公司账上转走了五百万。警方查到,有一个从头掩饰到脚的人从多处自助提款机里,将五百万分别取走。警方通过录像分析,怀疑是韩正易取走的,说韩正易为了掩饰罪行,故布迷阵。”
“以及,我曾调查过该楼层的另外三户人家,除了一户始终没人之外,其他两户都查了,没嫌疑。警方说老潘没离开过这栋楼,我始终想不通他到底去哪了。关键是,老潘失踪前,曾给韩正易打过电话,是他的最后一次通话。”
“你说的已经是案件细节了,是警。察告诉你的吗?”宋亦澜问,“现在案件调查到哪一步了,又过去了好几天,应该有新进展了吧?”
宋亦青想起了那个律师,此前还偶尔与她联系,告知内幕,这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想必已不再关注这件事。她没有犹豫,立刻打电话询问,律师表示他会托人打探一下,有消息了告诉她。
经过宋亦菲和宋亦澜一番分析后,此时的宋亦青没有最初那么失落悲伤了,隐隐有了想要查出真相的动力。虽然韩正易的出。轨已成事实,但就像宋亦澜所说的,如果陶小溪是奔着她来的,那这种时候,绝不能怂,必须正面回击,不是为了韩正易,是为了她自己,为了一口气。
宋亦青想让自己尽快清醒,让思维变得敏锐起来,便去冲了一个澡,冲完澡出来,精神了许多,但面色依然苍白,宋亦澜将早餐加热,宋亦青吃完之后,脸上这才有了血色,目光也清亮许多。
“我刚才和大姐商量了。”宋亦菲道,“发来照片的这个手机号,应该就是陶小溪的,我觉得我们可以打过去,听听她怎么说。”
“她应该不会接。”宋亦青摇头道,“上次发照片的手机号,直接打不通。”
“不管怎样,都得试一试,如果她接了,那二姐你别急着骂她,更不要透漏我们已经发现了疑点,先听她怎么说,我们再决定怎么做。”宋亦菲道。
“好。”宋亦青看着亦菲,她觉得亦菲成熟了许多,她记得前两天亦菲说话的神态还不是这样的,现在比之前自信了,这让她莫名地有了底气。
宋亦青拨打了那个手机号,手机铃声一直响到最后,就在她们以为对方不会接了的时候,竟然接通了。
“你是谁?”宋亦青率先开口。
对面没说话,寂静无声。
“照片是你发的吗?”宋亦青再次问。
对面还是没说话,这沉默让人猜不透对方的意图。
如果对方不想沟通,可以直接挂断,为何一直让通话保持?
宋亦菲示意亦青不要多问,说太多反而会暴露信息。
三姐妹就这样默默盯着手机屏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们足足等了五分钟,对面终于传来了声音,是一阵敲门声,然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开门声,再然后是韩正易的说话声。
三姐妹相互对视,这才反应过来,韩正易刚才匆匆离开,是去了陶小溪家。陶小溪故意保持通话,开着免提,就是想让宋亦青听到他们的对话。
三姐妹用眼神示意,既如此,那她们就好好听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韩正易的语气中带着怒意,“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害死我,会毁掉我的家庭?!”
“你说话啊!”韩正易提高音量,似是进屋了,传来关门声,接着又是韩正易的声音,“你说过不告诉任何人的,为什么要发照片和视频?你究竟要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韩正易像是被逼急了,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忽然间,砰地一声响,似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你想干什么?”韩正易疑声问,“里面有什么?
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哗啦啦的水流声,再然后就没声了。
又过了一分多钟,电话挂断。
宋亦青立刻拨打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
整个通话过程,陶小溪一声未吭,即使韩正易去她家找她对峙,她还是一声未吭。也正因为没出声,所以无法确定是陶小溪,但通过她们收集到的信息,基本确定是陶小溪无疑,更何况,韩正易不去找当事人对峙,还能找谁?
也许,陶小溪只是不想留下证据而已。
“这什么情况?”宋亦青本能地询问她们,她虽然清醒了许多,但还是无法敏锐地思考,而且当局者迷,很容易被情绪影响判断。
“首先,通过刚才她们的对话,可以分析得出,他们确实干了那事,陶小溪承诺过谁都不告诉,却出尔反尔,正因此,韩正易才去找她。”宋亦澜站起身,在房间内度步,
“但后面两句话有点不对劲,韩正易问里面有什么,这个里面是哪?”
“可能是洗手间,有水流声。”宋亦菲补充道,嘴里含着一根牙签,似是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轻轻嚼动着。
“好,就算是洗手间。他去洗手间干什么?”宋亦澜停住脚步,“以及,陶小溪为什么要让我们听到这番对话?”
“我觉得是想落实她和韩正易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至于去洗手间,我首先想到的是昨晚二姐夫衣领和头发都湿了,不知是否有关?”宋亦菲抿着牙签,说道,“其实我更想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听韩正易的语气,似乎很生气。”宋亦澜接话道,“会不会一时冲动做出傻事?”
“我觉得不会,陶小溪如此心计,不会轻易让韩正易做出这种事的,她肯定有办法安抚韩正易。”宋亦菲将牙签扔掉,又咬住一根新的,说道,“现在,我更加觉得陶小溪目的不仅如此了,你们说,那五百万会不会和她有关?”
宋亦菲的这个假设让宋亦澜和宋亦青皆是一愣,尤其宋亦青,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愣了一会神,她才道:“可这笔钱,是韩正易前不久才放到公司账上的,属于私人存款,用于掩饰公司现金流不足,那时陶小溪已经有所行动了。”
宋亦菲将牙签嚼断:“如此看来,她可能还有其他目的。”
就在三姐妹商量之际,宋亦青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律师打来的。
“我托人去警局问了。”律师开门见山地道,“案件有了新进展,警方通过排查监控,追踪到了那个将五百万分多次取出来的人,最后一次取钱之后,此人坐出租车离开,警方通过询问出租车司机,得知那人去了西郊附近,警方在下车点附近展开搜查,最终在一片树林内找到了被烧成灰烬,埋在土中的衣物,衣物上虽然没发现有效证据,但在土坑附近找到了一根长头发。”
略微停顿,律师继续道:“通过微量元素测量,确定是女性的头发。警方推翻了之前的假设,怀疑是一名女性打扮成男性取钱,迅速调整调查方向,目前怀疑是韩正易公司的财务串通外人,将那笔钱转了出去,再嫁祸给老潘,目前正在采集财务的dna,与那根头发的dna进行对比,结果尚未出来。”
宋亦青没想到案件有如此大的转变,挂断电话后,三姐妹迅速讨论起来。
“那个取钱的女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陶小溪?”宋亦澜度步的速度变快了,语气有些激动地道,“我们现在就去告诉警方,让他们调查陶小溪,就能定案了!”
“如果不是呢?”宋亦菲嚼着牙签,提出疑问,“如果不是陶小溪,或者通过dna对比,发现头发不是陶小溪的,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了?我们不仅失去了先机,还让陶小溪有了时间制定逃跑策略,到时就真难办了。”
“要是我们都猜错了,就是财务搞的鬼,那五百万和陶小溪没关系呢?”宋亦青开口道,她的思维回来了一些,但还是比正常时慢得多。
“监守自盗?太大胆了吧。万一老潘没失踪,她岂不是分分钟暴露?”宋亦澜立刻摇头,“我觉得财务嫌疑不大,除非财务和陶小溪串通!”
“这……”宋亦青没想到宋亦澜脑洞这么大,但确实也有这种可能。
三姐妹讨论一番,一致觉得,现在不是告知警方的最佳时机,因为她们没有掌握实证,宋亦澜和宋亦菲深知实证的重要性,皆有类似的寻证经验。
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陶小溪,表明陶小溪的绝非单纯就是为了搞坏韩正易和宋亦青的婚姻那么简单,也不仅是五百万,似乎还有更深的目的。
“我想起一件事。”宋亦澜双手背在身后,围着沙发来回转圈,“假使老潘还在这栋楼,有没有可能是在楼上或楼下,而不是本层。”
“我想过这种可能……”宋亦青道,“但电梯监控显示,老潘是在出了电梯之后,才给韩正易打的电话。如果他是去楼上或楼下,为何要在这层楼停呢?”
“你这完全是被害者思维。”宋亦澜富有经验地道,“要换成凶手思维。凶手既然想害老潘,肯定会故布迷阵。我觉得,凶手就是故意让老潘在这层楼下,再让他走楼梯上楼或下楼,想嫁祸给韩正易。”
“那老潘为何出了电梯之后要给韩正易打电话呢?”宋亦青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
宋亦澜沉默不语,绕着沙发加速度步,发出蹭蹭的脚步声。
“是出了电梯立刻打,还是等了一会?”宋亦菲忽然问。
“这……我倒不是很清楚。”宋亦青感觉这个问题似乎很关键。
“如果是出了电梯立刻打,那他就是来找韩正易的,如果是隔了一小会再打,可能是三十秒,也可能是一分钟,但就是这么一小会的间隔,事情就不一样了,他可能已经上楼或下楼了。而上下楼之后,他可能迅速就被害了,说不定那通电话——”宋亦菲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是凶手打的!”
“啊……”宋亦青轻呼一声,立刻反应过来,“怪不得韩正易说接通之后,老潘没说话,过了几秒钟就挂断了呢!原来是这样!”
“很有可能!”宋亦澜朝着亦菲竖起大拇指,“厉害!”
宋亦菲的思路彻底打开了,起身道:“我们能想到的,警.察肯定也能想到,但警.察不知道的是,陶小溪在这中间的重要性,陶小溪一直将自己隐藏的很好,要不是这次为了毁掉二姐的婚姻,也不会主动暴露,但也正因此,才让我们抓住了狐狸尾巴,她还是有些太心急了,可能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吧。”
宋亦澜补充道:“但她没想到亦青有我们帮她!”
宋亦青轻咳一声道:“等等……现在还没确定凶手就是陶小溪吧?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了呢。”
宋亦菲道:“刚才我们是在大胆推测,接下来,就是求证的时候了。其实很简单,我们只需要确定一个事实就行——陶小溪是否住在这栋楼内?”
宋亦澜停住脚步,说道:“准确的说法是,陶小溪是否在这栋楼里有居所?从照片和视频中来看,她住的房子明显不大,不像是这里的格局,而且韩正易刚才去找陶小溪,半小时才到,如果在这,早到了。”
宋亦菲表示认同:“有道理。”
宋亦青按了按依然胀痛的太阳穴,不得不佩服她们的分析能力,这都已经不像她们平时的模样了,难道是因为自己醉酒思维慢的缘故,但她试想了一下,就算是正常状态,她也无法分析的这么到位。
“即使知道她可能住这,可该怎么找到她呢?我之前曾挨家挨户敲门,如果没人开门,就没办法查。”宋亦青道。
“不用进门查,不管是住户,还是租户,在物业都有登记备案,只需要去问他们就行。”宋亦澜道,“最好是物业那边有熟人,如果没有,就需要想点办法了。”
“物业那边我去试试……还有其他方法吗?”宋亦青问。
“还有一个就是用警内系统查。”宋亦澜道,“我之前查过李登明的继父,查的那叫一个细致。如果我们能查一下陶小溪的底细,肯定有用,知己知彼嘛。”
“你派出所内有熟人?”宋亦青问。
“没有,是一个朋友帮我去查的。这样,我让她帮下忙,不过得知道陶小溪的身份证号才行。”宋亦澜想起郭律师,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身份证号……”宋亦青略微沉吟,很快就想出了办法,她觉得自己的思维正在恢复正常,“我去韩正易公司,查一下陶小溪的劳务合同。”
“时间不等人,我们赶紧行动起来!”宋亦澜率先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我们分三步走,第一步,拿到陶小溪的身份信息;第二步,查陶小溪的底细;第三步和第二步并行,去物业询问居住信息,找到陶小溪在此栋楼的窝点!”
宋亦澜雷厉风行的劲头在此刻展漏无疑,只是此前她只有莽撞行动,缺乏细致思考,经过李登明事件之后,现在的她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虽说伤痛和损失无法弥补,但成长也是肉眼可见。
三姐妹迅速行动起来。
宋亦青去韩正易公司找到了陶小溪的劳务合同,将身份信息告诉了宋亦澜。宋亦澜已经和郭律师打好招呼,立刻发了过去,在等待郭律师回复期间,她们返回宋亦青住处,和物业交涉。宋亦青是这里的业主,物业态度还算好,但不愿多说,直到宋亦青表示她想再买一套这里的房子之后,物业态度才殷勤起来,宋亦青说就买同一栋楼的,问是否有出租的房子,价钱可以谈,佣金全给物业。
一番交涉后,她们终于拿到了那栋楼的的住户信息,该栋楼一共十六层,每层四户,共计56户,已全部售出,目前正在居住的有42户,其中30户为业主,12户为租户。闲置的14户,尚未装修的有8户,挂牌出售的有6户。
三姐妹推测,以陶小溪的经济能力,在这样的小区购买一套房子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一套要三百万左右,她大概率是租住。
宋亦青好说歹说,在工作人员的监督下,终于看到了业主和租户的个人信息,是在物业电脑上看的,她迅速浏览一遍,没有陶小溪的名字,在她浏览期间,宋亦澜悄然取出手机,放在腰间,佯装一起查看,实际将信息用视频的方式录了下来。
当她们离开物业,准备仔细研究住户信息时,郭律师发来消息,说已经查到了陶小溪的资料,发到了宋亦澜手机上。
三姐妹急忙查看起来,发现陶小溪没有购房和购车记录,她登记备案的住址有一个,在光明小区,离这十多公里,她备案的手机号有三个,对比之后发现,其中一个正是今早发照片和视频的那个,她的工作只有一个,在韩正易公司,她的籍贯在外省一个小县城,学历是本科,大学就读于卓文大学,和韩正易是同一所大学,专业是医学,她的父母早年双亡,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当宋亦青看到陶小溪哥哥的名字之后,不由惊呼出声。
“怎么了?”宋亦澜和宋亦菲齐声问。
“陶小溪的哥哥……”宋亦青道,“就是周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