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正易完全忘记了今天要开方案讨论会的事。
虽然今天是周六，但昨天下午，融资事宜传来消息，好坏兼有，好的是融资规模有所提升，坏的是投资方对公司战略规划不甚满意，提出改进意见，并希望和其投资的另外一家公司进行数据互通。
昨晚，他们开会讨论出一个大概方案，约定今天上午十点半继续开会，将方案细节敲定，以便尽快回复投资方。
今早韩正易起床就去医院体检，所有项目全做一遍，满脑子想的都是投毒相关的事，以及如何答复宋亦青，好打消她的疑心。十点半，他接到陶小溪的电话时，才想起今天要开会，急忙朝公司赶。临到公司时，他给宋亦青去了一个电话，说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什么问题都没有，让她放心。
来到会议室，里面共有五个人，都是公司管理人员，他们干等了半个多小时，但韩正易毕竟是老总，没人敢说他的不是。韩正易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抱歉，然后便直奔正题，开始讨论方案。
韩正易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思考和方案相关的事，但脑子就是不听使唤，总是胡思乱想，还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滞愣状态，对周围的声音置若罔闻。
“韩总，韩总——”项目经理讲完之后，喊了两声，韩正易才反应过来，项目经理问，“你觉得怎样？”
“什么怎样？”韩正易不明所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满脸疑惑。
这里面，只有老潘有资格说韩正易，毕竟他是合伙人，他轻咳一声道：“韩总，方案已经说完了，你发表下意见吧？该怎么办，你还是要表个态。”
“表什么态，细节敲定不就行了吗？”韩正易道。
“不是细节的事。”老潘双臂抱胸，“如果真按投资方的建议，就背离了我们公司的大方针，还要和其他公司数据互通，无异于刨了我们的老根，如果我们真那么做了，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我们就毫无竞争力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正易凝眉望着老潘，“难道你不想融资？”
“不是我不想，是我们都觉得这笔融资不适合，投资方想要话语权，我们不能任由对方摆布。”老潘环顾一眼众人，众人纷纷点头，老潘接着道，“我们可以再等等，现在公司正在成型，一旦方向错误，很可能前功尽弃。”
众人都在看着韩正易，韩正易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质疑，他的手指在桌底急促地点击着大腿，他已经忘记了昨晚讨论的结果是什么了，难道是不接受？可这笔融资金额较大，他们短期内很难融到这么一大笔钱了，何况公司这两个月经营不善，业绩下滑，融资已是势在必行。
“我们现在不就在干这件事吗？”韩正易道，“和对方谈判。”
“可已经和他们谈了一个多月了，他们知道我们的问题所在，这是在故意吊着我们。”老潘提高了音量，“这事我们昨晚讨论过了啊。韩总，你忘了吗？”
韩正易低下头去，盯着桌面。
“老潘，昨晚我们可没说不接受融资，只说该怎么调整。”韩正易抬起头，神情严肃，“如果现在不融资，再过两个月，我们只能接受更低的报价，对我们损失更大。这笔融资我们必须拿到。”
“韩总你认真的吗？”老潘皱了皱眉。
“当然。”韩正易和老潘对视着。
众人一声不吭，只是看着老潘，似是希望老潘能说服韩正易。
“老韩，你这是置公司存亡于不顾啊。”老潘轻拍桌面，连称呼都变了，“咱们当初创业可不是这么说的，大家伙跟你一起干，熬夜加班，自愿降薪，也都是从长远考虑，你不会想捞完这笔钱就不干了吧？”
“只有拿到这笔钱，我们才有长远发展的可能。”韩正易对老潘说话的态度很不满，但他努力保持着冷静，“没有这笔钱去开拓市场，业绩会继续下滑，到时没钱给员工发工资，你来垫付吗？”
“我可以垫付。我招来的人，我肯定会让他们吃上饭。”老潘语气坚决，“但你呢？你是公司总经理，在公司危机之时，你却经常不见人，开会要么不露面，露面就发呆愣神，还在办公室内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的人心惶惶。你自己说，最近一个月，你干了几件正事？要不是你记错了和合作公司的谈判时间，以及因私事将融资事宜一拖再拖，我们至于这样被动吗？责任是谁的，你不清楚吗？”
“潘坤，你不要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在背后乱搞，别以为我不知道。”韩正易没想到老潘竟然当众指责他，那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索性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我不是记错了谈判时间，是我知道合作公司的人是你亲戚，你去年从中吞了多少回扣，你心里清楚。至于融资，明明是你害怕股份被稀释，才不想要的。”
众人见老潘和韩正易竟然在会议室内吵了起来，都有些惊讶，但最近半年，老潘和韩正易经常意见不合，他们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老潘起身道：“韩正易，有些话可不要乱说！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诬陷！你最近是个什么状态，大家看在眼里，你天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搞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每天心不在焉，要不是我一直安抚大家，说你是压力大导致的，可能有一半的人都离职了，这些你关心过没有？！”
众人纷纷点头，项目经理附和道：“韩总，我们确实挺担心你的……”
韩正易被说到了要害，一时语噻。
老潘占据上风，反而话锋一转：“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了，相信你的状态肯定会调整好。单说现在，公司面临一个短期利益或长期发展的抉择，这事不能含糊，必须从长计议。”说罢，不待韩正易回应，转身就走。
“老潘！”韩正易深吸一口气，“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老潘停在门口，众人起身，鱼贯而出。
韩正易将房门关上，和老潘分站门的两侧。
“你不想干了，直说就是，为什么要搞这一出？”韩正易盯着老潘。
“我没有不想干，是你出了问题，我们想敲醒你。”老潘环抱双臂。
“行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从去年那事之后，你就对我有意见了。既然咱们走不到一起去，就趁早分开，没必要搞成这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我再说一遍，我对你没意见，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老潘，虽然你是合伙人，但你应该清楚，我随时能以你执行合伙事务时有不正当行为，将你开除。”
“你要将我开除？！韩正易，我真是瞎了眼才跟你出来创业。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老婆宁愿跟着廖青云干，也不愿跟着你了！”
“你胡说些什么！我是说你去年拿回扣的事，那可是板上钉钉！”
“你有证据吗？”
“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收集证据。那笔一百二十万的流水，我已经查清了，数额没错吧。”
老潘脸色微变，随口沉声道：“韩正易，你要敢动我，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没有我，这笔融资成不了，你好好想想吧！”说罢，开门出去。
韩正易本想追出去和老潘理论，但忍住了，他在会议室内冷静地思考了几分钟，觉得还是得暂时与老潘和解，否则一旦老潘从中作梗，融资确实很难成。
当韩正易走出会议室时，老潘和另外几人已经走了，他进入办公室，一边抽烟，一边望着窗外发呆。
敲门声忽然响起，韩正易说了一声请进，陶小溪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他们是不是一起走的？”韩正易随口问。
“没有，潘副总先走，那几个后面走的。”陶小溪将咖啡放在桌上。
“你怎么没走？”韩正易闻到了咖啡的苦涩香味，是黑咖啡。
“韩总不走，我不走。”陶小溪看着韩正易，“我知道韩总正面临着困难，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但我愿意陪韩总一起度过难关。”
“你真是一个好助理。”韩正易长吁一口气，随口摇头苦笑，“人心难测啊，我当初对老潘多好，他现在就多想将我扳倒，我其实已经很让着他了，他今天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责我，我没直接将他赶走，算是给他面子了。”
“确实。有什么话可以私下说，没必要那样。”陶小溪附和道，拿出湿纸巾，替韩正易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陶小溪靠近过来，韩正易便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特殊香味，他本想拒绝，可却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感觉体内的焦躁情绪缓解了一些。
“不管怎样，事情都得解决——”韩正易感觉陶小溪的一双手正在给他捏肩，他立马往前俯了一下身子，躲开了陶小溪的手，陶小溪也适时地松开了。
“韩总，喝咖啡吧。”陶小溪转到正面，端起咖啡，轻吹了两口气。
咖啡的香醇苦味飘来，韩正易享受般地吸了一口，咖啡的的香味混杂着陶小溪身上的特殊香味，让他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他喝了两口咖啡，靠在椅背上，眯上了双眼。他感觉陶小溪的双手又在按他的肩膀了，他开口阻止，可声音却轻飘飘的，这种舒适放松的感觉太难得了，他不想打断，或者说，很难打断。
陶小溪的双手轻柔地从韩正易的肩膀往两侧移动，将整个肩颈放松的面面俱到。
当陶小溪停手之后，韩正易自言自语地道：“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略微停顿，韩正易继续自语：“我得和老潘单独见一面，把这事说清。”
随后，韩正易掏出手机，拨打了老潘的电话，但老潘没接。
韩正易将手机扔到桌上：“这个老潘，竟然跟我摆谱。”
陶小溪默不作声，将咖啡端到韩正易面前。
韩正易接过咖啡，喝了两大口，随后微闭双眼，靠在了椅背上。
陶小溪转到韩正易身后，继续替韩正易按摩。
按着按着，韩正易忽然长吁一口气，像是睡着了一样，身体松弛开来。
陶小溪的双手逐渐游移到了韩正易的脖颈上，十根手指翘起，绕着韩正易的脖颈滑动了一圈，然后又沿着肩胛骨的方向往下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