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宋亦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身侧的何秀月早已睡着,发出轻微鼾声。
宋亦菲三点半要起来盘头化妆,等待接亲队伍,此刻的心情却是五味杂陈,早前的喜悦和激动所剩无几,现在的她只感到焦虑担忧,丢脸又难堪。
她意识到,自己的婚礼注定无法如想象中的那般完美了。
明天,村里人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待她?
明天,大姐和二姐是否还会大打出手?
明天,母亲会不会一时冲动自杀?
明天,郑保松会现身吗?
一系列不确定事件在脑海中纠缠,她无从得知自己的婚礼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只想顺顺利利地结婚,都没什么特殊要求,难道也无法办到吗?
宋亦菲感到很伤心,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却成了这幅狼藉模样。她捏紧被角,咬紧嘴唇,压抑着声音,流出了委屈的泪水。
凌晨一点半的时候,房门忽然响了两下,有亮光在门外一闪而过,接着,一封信从门底下塞了进来。
宋亦菲起身来到门前,先打开门望向走廊两侧,空无一人,接着她捡起信封,里面有一张纸,纸上用红笔写着几行扭曲的字: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来旅馆门口,我告诉你答案。不要和别人说,尤其不要和秦家人说,他们没一个好人。如果我想害你,早就害了,所以不用害怕。
宋亦菲一看字迹,就知道是郑保松写的。她迅速关上了门,显然,郑保松就在宾馆,且知道她在哪个房间。
怎么办?
告诉秦礼?报警?还是等天亮了再说?
宋亦菲怀着忐忑的心情又读了一遍信,觉得信中的内容似乎另有隐情。
郑保松为什么会这么说?他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他想害宋亦菲的话,确实有很多机会,没必要等到现在,且留下如此重要的证据。如果他想阻止婚礼的话,没必要半夜来送这封信。
宋亦菲一番思索,忽然热血上涌,决定独自去解决这件事,不管怎样,源头是她,终究要自己去面对,她不想再逃避了,她越退缩,郑保松越得寸进尺。
事情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宋亦菲长吁一口气,放下包袱之后,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她将信留在屋内,悄然离开了。
来到旅馆外面,却没见郑保松。
“你在哪?出来见我啊!”宋亦菲对着黑暗的道路大喊一声,喊完之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这么勇敢。
路上人影全无,一阵旋风忽起,尘土飞扬,迷蒙了她的视线,她搓了搓眼睛,忽然看见马路斜对面有一个人影,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一看装扮,就知道是郑保松了。
郑保松贴墙前行,走走停停,仿似在等待宋亦菲一样。
宋亦菲跟了上去,但走了一会后,忽然有点害怕,此时夜深人静,万一郑保松用强,自己如何反抗?但她转念一想,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是福是祸,都只能面对。她打开微信,给秦礼发了一个位置共享,然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宋亦菲本想一口气追上去,问个究竟,但她快,郑保松也快,追了一会,郑保松一拐弯,进入一条巷子,没见了。
宋亦菲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防身,也拐进巷子,巷子里黑漆漆的,她走了几步,不敢往里走了,正准备转身离开,一双手忽然从黑暗中伸出,捂住了宋亦菲的嘴,将她拖入暗门,宋亦菲抡起手中的石头,朝身后人脑袋上砸去,但身后人忽然松开了手,在她耳边“嘘”了一声。
“是我。”身后人低声说,将口罩拉下来,赫然是秦思。
“怎么是你?”宋亦菲十分惊讶,急忙放下石头。
“来不及解释了,等会有人会将你送回旅馆,你就在这老实呆着。”秦思将口罩拉上,压低声音,“我们是为了捉住郑保松。”
宋亦菲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秦思的计谋,可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不远处传来一声类似鸟叫的声音。
巷子入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接着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从巷子中跑了过去,后面有人在追。又一声鸟叫从别的地方传来,像是接应暗号。
秦思拍了一下宋亦菲的肩膀,说了一句:“等我好消息。”便跑出了巷子。
那之后的五分钟,宋亦菲听见数声鸟叫传来,分散各处,越来越远。
在“鸟叫”声的驱赶下,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跑进了一片树林之中,准确的说,是被围追堵截进了这片树林之中,周围漆黑一片,连月光也若隐若现。黑衣人摸黑前行,前方有坡,他沿坡下去,面前出现了一条河,宽约五米左右。
追赶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伴有吆喝的声音,黑衣人沿河跑动,终于找到了一座木桥,他上桥朝对面走去,走至一半的时候,桥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他隐约看见桥对面有人,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响,脚下的木板裂开,他始料未及,从桥上掉落下去,“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桥高三米,桥下水流湍急,他落水之后,迅速被卷入下游。
桥对面传来鸟叫声,桥下游也传来鸟叫声。
整个荒野之地,此起彼伏传来七八声鸟叫。
鸟叫声逐渐汇聚到桥头,随后又分散在河岸两侧。
黑衣人在水下艰难求生,好不容易爬到岸边,吐出几口水,全身无力,奄奄一息,正准备好好休息一番,这时,一个戴口罩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棍子顶到了他的胸口处,轻轻一戳,将软绵无力的他重新戳进河中。
黑衣人顺流而下,求生的本能让他数次企图靠岸,但都被棍子戳了下去。
在微弱的月光下,黑衣人看见河岸两侧站着许多人,全都在默默望着他,像是一尊尊人形雕塑。而他,已经从浅水区,顺流而下到了深水区。
水忽然变急,汇入深水崖洞,水又黑又冷,像泥一样将他包裹吞没。
直至沉入水底,黑衣人都没说话,自始至终,他一声未吭。
期间,有一个小小的气泡自水面冒出,那之后,水面一片平静。
“嘎!”不知何处传来乌鸦的叫声,打破了寂静。
随后,那些人相继离开,沉默无言,唯有脚步声窸窸窣窣。
凌晨两点半,宋亦菲躺在旅馆的床上,等的心急如焚,毫无睡意。
终于,秦思发来了消息:事情已经彻底解决。
宋亦菲长吁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不过,她有还个疑问,她走出房间,拨通了秦思的电话。
“思姐,那封信是你写的吗?”宋亦菲问。
“什么信?”秦思疑声道。
“就是凌晨一点多,从门缝下面塞进来的,然后我才出去的。”
“哦,那个啊——”秦思拖长了音调,随后加快语速,“是我仿写的。”
“那就对了。”宋亦菲放下心来,“这信怎么处理?”
“烧掉吧。”秦思说,“留着没用了。”
“好……郑保松什么情况了,真的彻底解决了吗?”宋亦菲忍不住问。
“放心吧,彻底解决了。今晚的事,你就当不知道,更不要和任何人说,如果有人问起郑保松,你就说没见过,明白吗?”秦思的语气郑重而严肃。
“明白。”宋亦菲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挂断电话后,宋亦菲返回屋内,没找到打火机,便将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八壹中文網
她躺在床上,想小睡一会,但脑中却翻江倒海地思考起来。
那封信真是秦思仿写的吗?
如果是,郑保松为什么会恰好在旅馆门口?
如果不是,秦思为何要撒谎,郑保松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
又是谁将自己引入巷子的,是郑保松?还是秦思?
一系列问题纠葛在一起,理不出头绪,从逻辑上无法完全说通,总感觉少了一环。
想了一会之后,宋亦菲起身从垃圾桶中将那封信的碎片捡起,装进了塑料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