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才到了吉城。我松了一口气,以为快到地方了,我妈却又带我坐上了汽车,在一个镇子里下了车。在这里,我们见到了来接我们的人,是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中年人是我舅舅,女孩子是我表妹莫玉菡。兄妹二人二十多年没见,舅舅对我妈的表情却很冷淡。倒是莫玉菡很热情地叫着“姑姑,表哥”,跑过来帮我妈拎包。我们上了舅舅的面包车,离开镇子,往山里的寨子开去。在路上莫玉菡告诉我们,现在苗寨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在县里买了房子,寨子里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老人。舅舅在县城做生意,楼房有好几套,早就让姥姥搬下来和他们一起住,可是姥姥说什么也不同意,还住在山上的吊脚楼里。以前姥姥的身体就不是很好,舅舅几次要带她到医院检查她都不去,自己采些草药什么的治病。这次她自己似乎也知道情况不好,这才让舅舅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带我来见她最后一面。听着我妈和莫玉菡的交谈,我看向雾气氤氲的山间,心中对自己从未谋面的姥姥,像对这片湘西山水一样充满了好奇。面包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面前是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我们又步行向山里走去。翻过两个山头,眼前便出现了一片依山而建的木楼,掩映在树林之中,静谧壮观。进了寨子,一路上只遇到了几个老人,看到我妈都是先打量半天,然后才用有些生硬的普通话叫她的名字“梅”,问她怎么这么多年不回来看望自己的母亲。最后我们跟在舅舅的身后,走向最高处的一座木楼,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老太婆佝偻着腰依墙而立。我妈看到那个老太婆,眼眶瞬间便湿润了,不过嘴里却是问舅舅:“她没病?”
舅舅很不高兴,冷哼一声道:“我有必要骗你吗?”
我妈虽然对舅舅的话不甚相信,但是几千里来都来了,还是带着我向那座木楼走去。姥姥就那么靠在墙上,一双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我,堆满皱纹的脸上慢慢绽开一片笑容,在落日夕阳映照之下显得十分温暖。也怪不得我妈怀疑舅舅骗她了,姥姥的身子骨看起来很是硬朗,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样活不了几天了。“妈……这是你外孙,顾天逸!我带他来看你了!”
我妈轻声道,泪水终于从她眼眶里涌了出来,她忙转过身去。我走到姥姥身边,拉起她的手,叫了一声姥姥。手上传来凉凉滑滑的触感,我低头一看,发现姥姥的肤色虽然很暗,但是皮肤却是比我妈的还要滑。大夏天的,她的手却是很凉,握着她的手,我只觉得暑意顿消,全身通泰。“乖外孙!”
姥姥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慈祥,“你的生日是哪天呀?阴历的。”
“我只记得是6月20号,阴历不记得……”我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姥姥为什么张口便问自己的生日,因为我一直过阳历生日,并不知道阴历生日是哪天,便求助地看向我妈。我妈的脸色本来就有些不好,此时更加阴沉了几分,冷冷地对姥姥道:“五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