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虚弱地睁开一条眼睛细缝,就像交代后事一般。
“小尘,答应我,以后好好保重,如果来得及,你可以娶了那位乔府二小姐,不必顾虑我……”
牧尘蓦地眼眶一红,一边替她擦拭血迹一边死死抓住她柔软的小手:“花奴姐,当年我已经失去你一次,这一次,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这样的后果,太惨痛,是他承受不起的。
乔惜言已经来到怡红楼南门口。
她回头瞅了一眼,一只手紧紧地揪住乔雨琬,劝道:“别看了!再看他也不是你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嘛吊死在他身上?”
乔雨琬擦了擦眼泪,哭得像一只小花猫。
“言言,他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而且他真的好好看啊,我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见他……言言,我这么喜欢他,我怎么舍得放下?”
乔惜言有点囧了。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二姐的性子就是这般天真,认定牧尘,便不撞南墙不回头。
乔惜言态度强势,拉着乔雨琬准备离开。
突然,牧尘从背后追了过来,脸色凝重,眉眼间凝着一丝戾气。
“等一下!”
萧御下意识地将乔惜言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他。
牧尘讪讪地笑道:“萧御,咱们好歹也是合作伙伴,你那些黄桃罐头和军需药品,都是我帮你从中牵线的,你就这么报答我?”
萧御神色清冷:“一码归一码。若是你对乔惜言动手……”
牧尘听出一丝警告,忍不住悲愤地笑道:“好!好你个萧御!你这个白眼狼!你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置我们的合作情谊于不顾?”
萧御泰然自若地反驳道:“那你呢?为了花奴,你毁弃乔府的婚约,还肆意伤害二小姐,你自己又做得有多好?”
牧尘顿时一噎,气冲冲地骂道:“咱们相处这么久,没想到遇到几个女人就翻脸无情,萧御,我算是看透你了!”
萧御无意争辩,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牧尘冷笑一声:“你和四小姐,如果真的能救活花奴姐,我愿意……将怡红楼交给你们打理!”
萧御微微蹙起峻丽的眉峰,玩味地笑道:“只是打理?”
牧尘怒极,反驳道:“不然呢?难道你们还想分走怡红楼的股权?”
萧御悠哉乐哉笑道:“不止是股权,我们要的是怡红楼的所有契书,也就是说,你以后跟怡红楼再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参与分红,也不能享受任何股权利益。
牧尘惊讶地瞠目,怒吼道:“你别得寸进尺!”
萧御很显然有几分把握,笑道:“一座怡红楼,能换回花奴的性命,对你这种痴情人来说,难道不划算?”
牧尘正要反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几个小丫鬟惊恐的尖叫声。
“牧老板!花小姐,她,她快不行了!”
牧尘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只剩下满眼悲凉和无助。
“好!我答应你。”
做出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惨痛,太悲哀,太让人猝不及防。
牧尘狠狠地剜了萧御一眼,转身回了芳菲苑。
乔惜言讶异地望向那一抹风流恣意的暗红色背影,万万没想到,牧尘居然真的愿意为了花奴,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事业?
乔惜言看了看身边哭得梨花带雨,满脸不甘心的乔雨琬。
也许,这就是真爱吧。
回到芳菲苑里。
乔惜言正要替吐血濒死的花奴诊治一下。
大门口骤然间传来一个高傲飞扬的笑声:“牧老板,说好了,让我替花奴治疗内伤,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反而交给别人来治疗呢?”
牧尘闻声,蓦地脸色狂喜,大步冲到楼阁门口。
“鬼医!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爽约呢!”
鬼医戴着一副人皮面具,身材高大结实,行走间虎虎生风,颇有一种江湖儿郎的矫健英勇。
鬼医来到屋子里,扫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花奴,笑道:“牧老板,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已经替花奴治疗了三天三夜,总不能半途而废。”
牧尘见他胸有成竹,便激动地问道:“白云堂方神医说的那本虚华经,你是不是已经研究透了?有把握给花奴姐治疗了?”
鬼医眼神高傲,面具掩饰之下,露出一记自信满满的笑容。
“嗯!我有八成把握!”
牧尘愈发激动,充满期待地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治疗吧!”
鬼医一副高人架势,笑道:“这位四小姐和萧公子,要不要回避一下?还是让他们现场观摩一下我的手段?”
牧尘顿时想起刚才萧御的算计,陡地冷下脸来:“萧御!麻烦你们先离开这里!有了鬼医,你们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萧御没搭腔。
乔惜言好奇地问道:“虚华经?那不是传承了上百年的专门治疗内伤的著作么?用虚华经治伤,必须对人体经脉有深入的研究,还要辅以充足的真气,难怪!难怪!”
鬼医微微一怔,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懂虚华经,哼!今天有我在,花奴肯定死不了!你还是乖乖退下吧!”
乔惜言仔细扫了他一眼,笑道:“你好像戴着人皮面具?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你也是觅月山的人?”
鬼医蓦地气息一窒,掩饰一般回道:“少在这里卖弄你的本事!本座有办法替花奴治疗!这里用不着你们!”
牧尘见他如此自信张扬,想起鬼医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心中大定,便臭着脸骂道:“四小姐!我让你滚远点!你听不懂?”
乔惜言撇撇唇角,牵起乔雨琬的小手,打算离开。
离开之前,她突然走到鬼医跟前,不轻不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鬼医没有防备,注意力都在气息奄奄濒死的花奴身上。
被乔惜言得逞了。
读心术依旧没有掉链子。
乔惜言出了芳菲苑,神色凝重地提醒道:“萧哥哥!原来这个鬼医也是我们的老熟人!”
萧御似乎早有预料,低声笑道:“鬼医,刺客,卫家的二少爷。”
鬼医精通医术,熟谙人体经脉的诀窍和秘密。
身为江湖一流刺客,武艺不俗,体内真气浑厚。
确实是学习虚华经,替花奴治疗内伤的不二人选。
乔惜言惊讶了一瞬,笑道:“萧哥哥真是多智近妖啊,你是怎么猜出他的身份?”
萧御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这么看出来的。”
乔惜言哑然,她拥有读心术,可以从别人身上读取一些秘密。
但萧哥哥仅凭一双慧眼,就可以识人之明。
看来抱紧萧哥哥的粗大腿,以后没准可以让乔府的实力更上一个新的台阶。
就在乔惜言和萧御互相探讨的时候。
芳菲苑里。
鬼医脱了鞋子,坐在床榻上,双手抵住花奴的脊背,一边输入浑厚的真气一边按照虚华经的指点,开始修补花奴受伤的内府。
但一刻钟之后。
花奴突然吐血,吐得更严重了。
脸色惨白宛如金纸,眉眼间弥漫着一股枯萎的死气。
牧尘一直守在旁边,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地吼道:“鬼医!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有八成把握么?你给我讲清楚!”
鬼医也有点手足无措,面具掩饰之下,露出一记慌乱的表情。
“这,这,我也没有料到……”
牧尘气得够呛,狠狠一掌劈向大言不惭的鬼医。
却不料,鬼医武功不俗,立即避开牧尘的杀招。
甚至在逼仄的床榻上,两人动起手来,眨眼的功夫便喂了上百招。
花奴早就精气耗尽,没有半点生机,软软地倒在床榻上。
眼看就要断气了。
牧尘不敢再打,制止住鬼医的杀招,冷着脸呵斥道:“够了!你这个庸医!你给我滚!滚出去!”
鬼医顾不上穿鞋子,披好外衣便跳下床榻,恨恨地骂道:“臭小子!你给我记着!我鬼医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请得起的!”
牧尘实在是太愤怒,狠狠一掌扇上去。
“庸医!给我滚!”
鬼医光着脚,便一溜烟儿地逃走了。
牧尘武艺高深,哪怕是江湖上赫赫威名的鬼医,也不敢与他硬杠。
等鬼医逃走之后。
牧尘将面白如纸的花奴揽入怀中,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口中吐出来的鲜血,就像一朵朵清艳的梅花,开在她惨白的脸上,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牧尘低声痴痴地笑道:“花奴姐,你别怕,这一次我不会丢下你,我要跟你一起走!”
几个服侍花奴的小丫鬟,互相对视一眼,急忙冲了出去。
很快,小丫鬟追上乔惜言的脚步。
乔惜言拉着乔雨琬的小手,正在大街上闲逛,买了点热气腾腾的小吃。
但乔雨琬兴致不高,蔫蔫的,一副霜打茄子的落魄模样。
小丫鬟追上她,来到卖酒酿圆子的店铺里,喘着急气问道:“四小姐!我家老板,要,要殉情啦!你能不能?”
殉情?
乔雨琬耳尖敏感地动了动,不顾乔惜言的劝阻,便转身冲向不远处的怡红楼。
乔惜言急得在她背后大喊:“二姐!二姐!你别走啊!”
萧御神色冷漠,劝道:“让她去吧!我们也去。”
乔惜言望了他一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牧尘要殉情?那岂不是说明鬼医根本就没有完全掌握虚华经的窍门?”
萧御赞赏地睨了她一眼。
不笨。
这的确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