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钰向来心思敏锐，眼光毒辣。
否则怎么扬名立万，成为江南赫赫有名的第一海商？
卫钰瞧出林雅鱼眼中的惊骇之色，不动声色地问道：“雅鱼？你若是不喜欢她，我这就命人将她赶出去？”
林雅鱼迅速恢复镇定，伸手按了按不太安分的心跳。
宋国皇室，太子储君，还有天生灵体……
一时间脑海中宛如走马灯一般涌现出她在宋国京都的那些见闻。
几年前，她决意攀上宋国太子这株大树，但……她到底比那些真正的豪门望族皇室贵胄逊色一筹。
论手段和闺名，她自认为称得上宋国一流。
但偏偏，被皇帝选拔上去的三皇子对她无感。
一个词，不爱，就差点断了她的后路，绝了她的野心。
她不甘心，林家贵为宋国京都的皇商，自然也有一些能量和手腕。
借着将她驱逐流放的名头，实则只是暗中替她铺路，准备更多的筹码。
而坐在她身边的卫钰，算得了什么呢？
林雅鱼迅速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有意思，来青州府雪藏一段日子，原本以为了无趣味，寡淡无望。
没想到，居然被她遇到一个世间罕见的天生灵体。
林雅鱼扬起秀丽绝伦的小脸，眉眼顾盼生辉：“卫大哥不必替我操心，我难得来一次春晖楼，能见识如此奇景，心中不免有些撼动。”
卫钰看起来不疑有他，笑道：“你喜欢就行，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将你带过来，会折损了你们林家的名望，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女子逛青楼，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少见的。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嘛。
乔惜言站在舞台上，舞台下，针落可闻，一片受到震撼的目光。
随即，舞台下响起辛连城和胡振霆的骂声和质疑声。
“这贱人肯定作弊了！是不是春晖楼背后指使，给她大开后门了？”
“弄出这些阵仗，自以为是，无非就是哗众取宠罢了！”
但，没人在意辛连城和胡振霆的叫骂声和质疑声。
毕竟，欣赏美人美景，乃是人之本性。
艳骨从二楼走来，长袖善舞地笑道：“诸位！别发呆了！开始投花吧！孰胜孰负，就看你们的诚意啦！”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左右看看，四处找找。
居然找不到半朵鲜花和半件珍宝。
因为刚才夜姬在舞台上施展媚术，将这些宾客的心儿都勾走了，那些鲜花和珠宝早就被他们投掷一空。
哪里还有什么存货？
夜姬望着舞台上神色雍容落落大方的乔惜言，暗自攥紧拳头，不服输地笑道：“有点本事，只可惜，我珠玉在前，怎么也轮不到她。”
一旁林雅鱼温软地笑道：“美则美矣，只是有一点石破天惊，依我看诸位不见得可以接受这样的雪中春信……”
果然，西侧另外一只宝盒里，只有零星几个宾客给乔惜言投了鲜花。
跟东侧满溢出来的宝盒相比，有些刺眼和难看了。
辛连城见状，暗暗松了口气，讽刺地大笑道：“活该！”
胡振霆立即附和道：“我看她以后怎么在青州城中混得下去，连区区一个青楼花魁都比不上，哼，还妄想嫁入刺史府……”
乔惜言扫了一眼西侧的宝盒，寥寥可数的鲜花，与夜姬获得的盛景比起来，确实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不禁暗叹一声，正要认输，突然听到春晖楼门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古家，姜家，缪守备，铁树堂，紫竹园，甚至还有怡红楼……
“这是古家的一点心意，一千朵鲜花，一百件首饰，不成敬意！”
“这是姜家的诚意，送给今晚大放异彩的女主角！祝贺她旗开得胜！”
“紫竹园，送来鲜花珠宝五百件……”
“怡红楼，鲜花一千朵，各色玉石五匣子，另有香帕锦囊若干。”
乔惜言镇定自若，冲着这些管家和家仆福了福，淡定地笑道：“多谢诸位的赏脸！”
二楼包厢里。
牧尘把玩着身边乔雨琬的墨色秀发，笑道：“怎么样？鄙人的诚意，不比那什么江南第一豪门古家差劲吧？”
乔雨琬立即拍马屁，吹捧道：“简直太棒了！牧大哥出手阔绰，哪里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攀比的？”
牧尘笑着，揉了揉乔雨琬的小脑袋，难得没有调戏她。
乔雨琬居然还有点不习惯，很想，被他偷个香，或者开个荤笑话。
萧御捧起茶盏，吹了一口水面上飘浮的茶沫。
牧尘斜睨他一眼：“你的呢？”
乔雨琬难得与他生出默契，笑道：“是啊！萧大哥！大家都拿出自己的心意了，你总不能两手空空，让大家看笑话吧？”
萧御没有接话。
瞧着十分冷情，好似对外界沸沸扬扬的变故毫无兴致。
下一刻，白鹤书院突然送来整整一箱子珠宝和一只巨大的花篮。
“这是……”
就连卫钰和艳骨都被白鹤书院惊动了。
卫钰似乎对这种大手笔嗤之以鼻，冷笑道：“教书育人的地方，居然也来凑热闹？真当我们春晖楼无人了？”
艳骨正要着手安排。
却见几个小厮打扮的人抬着数十个巨大的花篮走进来，嘴里恭贺道：“这些，这些，都是赠予乔府四小姐的！”
艳骨脸色陡变，这么多鲜花，几乎可以组成一个青州府最大的花园。
春晖楼再怎么财大气粗，面对这样的大手笔，也是相形见绌了。
何况，春晖楼哪有时间去准备，艳妈妈哪有什么精力去反败为胜？
沉默半晌，艳骨得了卫钰的眼色，下了楼，来到舞台上，当众宣布道：“今晚斗舞的赢家，是……四小姐。”
一锤定音。
众人罕见地没有欢呼喝彩，也没有激动兴奋，反而纷纷向那站在二楼包厢里的夜姬投去同情怜惜的眼神。
夜姬有些承受不住，转身便逃走了。
包厢里，小丫鬟在镂空琉璃紫宝香炉里点燃了一簇新的酴醾香。
香雾袅袅而起。
热融融，香腻腻，宛如盛夏繁花，氤氲了林雅鱼那双顾盼生辉的眉眼。
“她输了？”
卫钰冷笑道：“确实小看那个四小姐了！”
林雅鱼摇摇头，不动声色地回道：“她不足为奇，倒是她身边的萧御，莫非这般手段，其中便有他的献力？”
卫钰一怔，想起上次控告四小姐的时候，就是萧御带了缪守备去公堂上替四小姐掠阵，在气势上力压自己一头……
“哼！不守妇道，明明已经与刺史府订婚，还在外面勾三搭四。”
林雅鱼不以为然，笑道：“别气恼了。你要不要去安抚一下夜姬？我听说她对你念念不忘，今晚的斗舞，就是她跟你置气呢？”
卫钰神色一凛，试探道：“我若是留下夜姬，你该当如何？”
林雅鱼看似纹丝不动，实则暗藏锋芒：“你留就留吧，只要夜姬还能像从前一般对你体贴顺从，我没有异议。”
她将这个难题抛回给他，看似大方体贴，实则藏着一丝轻蔑。
卫钰哪儿能听不出来，望着对方姣好标致的脸庞，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淡淡的惆怅与疑惑。
她到底是在跟自己周旋，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此时，乔惜言跟众人福了福，礼数不缺，笑道：“多谢！多谢。”
这些管家和家仆送来打赏的礼物之后，便纷纷告辞离开。
斗舞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都是有身份的望族家仆，自然不会将区区一座青楼放在眼里。
乔惜言美滋滋地回到二楼包厢。
一楼大堂里。
艳骨看了看西侧堆积如山的鲜花珠宝，又看了看东侧满溢的宝盒。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呐。
这些打赏，春晖楼要分走大头，四小姐也能从中分走一部分。
乔惜言派了心腹荷角和乔雨琬去清点自己的战果，算计得当之后，就将这些打赏带回家去。
看来她要做个响当当的富婆，距离目标不远啦。
萧御递给她一杯温茶，丹凤眼斜飞入鬓，湛然若神：“辛苦。”
乔惜言一饮而尽，擦了擦额头的热汗：“还行，本来就打算出奇制胜，但是我更好奇，后来那些入场的世家望族，都是你招来的？”
萧御但笑不语。
他早就放出消息，今晚春晖楼的斗舞，未雨绸缪是必然的。
他只是用了一些小手段，那些望族名门派来家仆献上丰厚的打赏，替四小姐镇场子，可不止是看在他一个人的面子上。
小狐狸这段日子结交人脉，终于在今晚的斗舞比赛上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