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爷一愣，似乎有些搞不明白。
姜姒是姜家的第三代，而姜菲灵是第二代的长辈。
当年紫竹先生的退婚，并没有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没有传出去。
只是紫竹园和姜家一些长辈知情而已。
姜太爷疾言厉色地教训道：“姒儿，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退婚一事，是姜菲灵心中永远的痛。
这些年姜菲灵一直不婚，独自经营凤栖书院青州分部，大概也是当初被紫竹先生伤透了心。
姜姒不满地嘟了嘟娇艳的红唇：“老太爷，小姑姑这辈子都不太可能结婚了！还不都是那个紫竹先生害的？”
姜太爷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结就不结吧，反正姜家养得起她，她也有自己的事业，这种事不必自寻烦恼。”
但是姜姒有些不满，甚至将这种反感厌恶的情绪宣泄在紫竹先生欣赏的女子身上。
说来也是四小姐受到一点无妄之灾。
傍晚时分。
姜太爷独自来到池塘旁边。
并蒂莲的枯萎，对姜家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小事，因为涉及到并蒂莲背后的一个秘密。
万一并蒂莲彻底枯萎，失去解毒价值，那姜家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姜太爷向来行事谨慎，再次来到池塘旁边，望着在晚风中摇曳多姿的并蒂莲，他满意地捋了捋白须。
“吩咐下去，开库房，给药王谷准备厚礼。”
姜太爷转身欲走，却见管家徐伯一脸惊骇地叫道：“老太爷！不好了！”
姜太爷猛地回过头去，就见原本明艳鲜妍的并蒂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从红白二色变成了……可怖的灰黑色！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姜姒和洛尘耳中。
两人坐在姜家花园里，正在小酌一杯，对月清谈，相交甚欢。
管家徐伯亲自跑过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姐，大事不好。那株并蒂莲又开始枯萎了！而且这次枯萎的程度……”
几乎已经腐烂到底了。
洛尘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不悦：“怎么可能呢？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或者给并蒂莲喂了什么其他药水？”
徐伯提心吊胆，苦笑一声：“不敢！就只有洛公子之前调制的复机丸，姜家不敢乱用什么药水……”
“走吧！去看看。”
姜姒也是满脸震惊之色，来到池塘旁边。
果然，那株并蒂莲已经枯败凋零，花瓣和茎秆呈现出死灰色，很显然已经腐坏了。
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姜太爷自恃身份，没有当众质疑药王谷的嫡传弟子，只是神色冷沉地问道：“小友能不能瞧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枯萎病？”
洛尘仔细检查一遍，神色疑惑：“不对啊，并蒂莲四季常青常年不朽，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明明就是虫害病。”
姜太爷顾不上深究，递给管家徐伯一记眼色。
徐伯心领神会，躬身退下了。
姜姒勉强稳住，安慰道：“别着急，洛尘。我相信你的本事，不如你再用一次复机丸，说不定可以彻底根除虫害病的威胁？”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比较靠谱了。
乔府锦绣阁。
乔惜言和萧御回了家，便坐在书房里看书谱曲。
萧御见她专心致志地修改曲谱，修改完之后还要弹奏几遍，他便给出一些实际建议，让她的曲谱意境能够更上一层楼。
徐伯亲自登门，门房那边通知了锦绣阁的传唤丫鬟。
乔惜言听完秋菊的禀告，起身跟萧御问道：“要不要再去一次？那位姜姒小姐似乎对我意见很大？”
萧御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都是一些陈年恩怨了。”
乔惜言顿时来了兴趣，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两人倒也没有拒绝姜家的邀请，来到乔府门口，登上马车。
徐伯先行一步，两人乘坐马车，一边闲聊一边欣赏窗外的夜色。
“紫竹先生的未婚妻就是凤栖书院的姜菲灵院长，两人算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但是紫竹先生年轻的时候为人有些狷狂，后来去京都求取功名的时候，又遇到风姿绝代的令夫人……”
乔惜言顿时想起当日在紫竹园里遇到那位冰雪之姿的令夫人。
虽然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宜，风采卓著，让人一眼万年。
乔惜言笑道：“令夫人看起来很冷，像一捧白雪，但紫竹先生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把火。”
冰与火的交融，堪称绝配。
萧御慢条斯理地笑道：“令夫人家世背景十分复杂，其实单论家世，紫竹先生是配不上她的。”
“哦？”
“紫竹先生做过国子监祭酒，也做过文荟馆首席，但是没什么实权，而令夫人的父兄都是宋国的封疆大吏，这其中的纠葛，你应该懂。”
乔惜言点点头，神色怅然。
没想到，紫竹先生看起来狂狷清高，年轻的时候也有这么一段难解的爱恨情仇？
萧御继续剖开当年的真相：“还有，令夫人的前任是宋国王爷。”
乔惜言差点被口水呛到。
萧御笑道：“那位王爷打算续弦，令夫人被他看中了，原本已经下聘定好婚期，但紫竹先生与令夫人情投意合，双双叛出家族，决计不肯嫁给那位皇族之人。”
当年紫竹先生为了成功迎娶令夫人，与那位王爷暗中较量。
后来在皇帝的调解下，紫竹先生自愿去了一趟天问台。
“天问台？”
乔惜言想起萧御在乔府的寓所，就是天问阁。
萧御捧起茶盏，抿了一口香茗笑道：“嗯，那天问台与天师府并称为宋国两大道统，是专门替皇室卜天下吉凶，卦人命常运的。”
乔惜言又点点头，笑道：“紫竹先生为何要去天问台，是找外援？”
“聪明，紫竹先生与天问台的玄师交好，看在这份情面上，当时皇帝便给了他一个恩赐，取消了那位王爷的婚约。”
但此事之后，姜家的姜菲灵差点沦为上流圈子的笑柄。
好在有姜家力保，皇帝一力镇压，紫竹先生与姜菲灵解除婚约之后，倒也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矛盾。
只是两家的关系出现裂痕，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
乔惜言听得津津有味，笑道：“那么姜姒一直针对我，就是为着紫竹先生当年的恩怨呀？如果换成我，恐怕也是意难平。”
这一段意难平，居然延续了十几年，直到如今，也勘不破。
果然，佛家那段至理，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乔惜言伸手掂起案几上的茶壶，替萧御斟了一杯热茶，笑道：“如果将来我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像姜菲灵一样……”
萧御神色清冷似雪：“你？”
“嗯，大好年华错付了。”乔惜言怅然一叹：“据我所知，至少紫竹先生和令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这份天赐的圆满背后，那姜菲灵终身不嫁，恐怕也是一份执念吧？”
萧御笑道：“我非女子，难以评说。”
他这是实话，饶是他博古通今，长袖善舞，也难以勘破此中真意。
很快，马车来到姜家。
听完姜菲灵的前尘往事，乔惜言对姜姒也没了那份争执之心。
倒是姜姒，见四小姐再次来姜家做客，便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你又来做什么？难道药王谷的灵丹妙药，还比不上你一个门外汉？”
姜太爷心情低落，却还是出声呵斥道：“姒儿，不可无礼。”
洛尘再次祭出药王谷精心炼制的复机丸，兑入清水，浇灌在那株已经枯萎腐坏的并蒂莲上。
但，没用，并蒂莲毫无反应。
洛尘试了好几次，到最后满心惶恐，受到挫败，脸上一片灰心绝望。
姜太爷见状，不甘心地问道：“小友，真的没办法了？”
“对不起！我尽力了！”洛尘擦了擦冷汗，神色挫败：“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株并蒂莲已经……”
姜太爷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并蒂莲已经死了。
纵使药王谷的灵丹拥有奇妙绝俗的药效，若起死回生，还是做不到的。
姜太爷脸色一垮，这株并蒂莲，对姜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
绝对不能就这样死了。
乔惜言瞅准时机，走上前来笑道：“老太爷，让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