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村这一批逃荒者其实已经到达了南安郡,只是没能进到城里。南安郡太守是个谨慎的人,总觉得最近的风向不大对,再加上从其他地方逃荒过的人进到城里经常和城中居民发生矛盾,不但有碍瞻颜也不利于和谐。这样事情就有些难办了,对于这一批从豫州逃荒来的人,他不敢直接让人入城,但又怕把人饿死,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他无法开脱。于是南安郡太守就联合几大世家在城外开了多家粥棚,江南鱼米之乡,哪怕是拿出陈米也足够这批人吃上一段时间了,按理说他们只要守着城门口,就算吃不饱也饿不死,总好过流落在乱石丛生的荒山之中,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天不遂人愿,人一吃饱就容易闹事,流民觉得他们在城外待了这么多天,就算观察也观察出结果了,为什么现在还不让他们入城?太守也忧心这群人生下祸端,愁眉不展,但是让他们都入城又不太现实,原先那些入城的流民破罐子破摔,已经有不少作奸犯科的事发生,再把这群人放进来,那城里都要乱成一锅粥了。后来不知道谁给太守想了个馊主意,也许是太守本就有这样的想法,手底下的人自然就要出谋献策,于是在一天清晨,官兵在城外宣读告示。城中人口拥挤,但是基于大家想要入城的想法,太守大人特意出了一份人才召集令,特殊人才优先入城,如读书人、武者、匠人、商人(出具自己的资产)等都可入城,若是不属于这份人才召集令中的任何一种,抱歉,还是在城外继续呆着吧。罗蔓当时心想这个召集令还真不错,既可以缓解矛盾又能拉拢人才,绝妙啊。她当时还问若是匠人可以入城,那按理说老木匠也应该能入城,毕竟他的手艺可是有目共睹的。但是事情就出在这里,一道政令的颁布,在实行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他们逃荒本就没有文书,自然无法自证身份,在名额有限的情况下,只有极少数人愿意为他作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当场做一件物件出来。老木匠的手艺做一个简单的摆件自然是极为简单的事,也不用官兵提供什么工具,他吃饭的家伙一直都带在身边。那是一件小鹿嬉戏砚台摆件,南安郡太守姓陆,要不说老木匠只是狂傲,但是并不傻,打算借着这件摆件投其所好,获得入城的机会。但是当他把砚台呈现出来的时候,小鹿的鹿角断裂,官兵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当场把他抓住,以冒犯太守的名义打了三十板子。老木匠怎么也想不到鹿角会断裂,被打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又眼睁睁看着有人使了银钱轻易的就进城,心里又急又怒,急火攻心之下昏了过去。而他的那件小鹿嬉戏砚台摆件也不知道丢在何处,一件断裂的木雕摆件,已经是一件废品,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老木匠被扔在城门外的破草垛里,本来缓一段时间也就无事了,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陆续逃荒的队伍赶到南安郡城外,竟然让他遇见了一个熟人,老木匠的唯一的远嫁的女儿病故了。同时也带来另一个消息,顺平县被流民军所屠。南安郡太守当下关闭城门,撕下城门处的人才召集告示。老木匠吐了一口血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一直昏昏沉沉。太守怕这群流民中混入流民军,收了粥棚,将他们驱赶到城外三十里之外,不允许他们在城外逗留。老木匠也被同村人搀扶着离开。他们走走停停,靠着存下来的食物活到现在,直到在山洞住下,他们商量之后打算回到定阳县,听说朝廷的赈灾就快到了,但是这时候大家发现老木匠还有村里的其他人都生病了,怕是时疫,他们不敢在混居在一起,就将他们都赶到那个小山洞里,偶尔想起来了就给点食物,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若不是这场大雨,若不是罗孝彦发现了他们,那群强弩之末的病人,只怕早就成了一堆枯骨。罗蔓理清思绪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每个人的命运都重新改写。她拿出所有的本事,愁的头发都薅掉不少,才将这个山洞治理的像是活人住的地方,而不是生魂的墓地,将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上来。见罗孝彦的全部心神都在老木匠身上,她更是没有什么顾虑,拿出不少香蒲,将山洞里里外外熏了一遍,味道有些刺鼻,那个得了皮肤病的女人呛得一直骂骂咧咧,嘲笑他们假惺惺白费力气,后来见他们把她当空气,也闭上嘴不再浪费力气。得益于系统的数据库,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她复制了不少草药,整个山洞散发着浓浓的药味。罗孝彦给老木匠擦身子的时候发现他臀腿伤口一直没有好,血肉和衣服粘连在一起,罗孝彦一个人照顾不了这么多病患,罗蔓在陈阿婆送饭的时候让她将张扬兄弟叫过来,四个人照顾十几个病人这才轻松不少。张扬负责给老木匠翻身,张老二煎药,清理呕吐物...罗蔓忙着照顾女性病人,她发现这些人的病像是被毒虫咬的,毒素应该不怎么强烈,还有是不适应南方这边的气候,皮肤起疹子,只要找对方法都很好医治。按照系统对病情的分析,她冒着大雨去山里找适合的药材,每天天亮就出发,到点就回来,也不知道对不对症,就这么依葫芦画瓢,皇天保佑每个人都肉也可见的转好。老木匠身上涂的是陆盛送来的金疮药,怕不够,她扭身就复制了几瓶,让他们不要心疼,管够。伤寒难治,老木匠年纪又大,他是最晚才康复的,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对罗孝彦说的。他说,我知道你,你是罗二的儿子,以前经常躲在我家桑树上。剩下的话他没说,罗孝彦都羞愧的面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