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匹马生还的机会不大。陈阿婆没有阻止,只是说:“你要去也可以,我跟你一起去,如今我们一家子都在阿蔓这里吃住,必须把咱们家的粮食都找出来。”
陈策赞同道:“这个是一定要的,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过去。”
陈策和陈阿婆走后罗蔓也开始忙活晚饭,跑到庖厨直接将土豆、大米、木耳、香蕈还有玉米粒往外拿,悄悄用稻草给盖着,鸡蛋还有肉之类的东西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东西一拿出来只看新鲜程度一切都解释不清楚。尤其是野鸡蛋和鸡肉,陈叔打眼一看就瞒不住。还不如这段时间先委屈着些,除了没有肉蛋,其余的能拿出来的她都拿出来了。不过,还有一个办法虽然有些风险但也不是不能用。把熏肉拿出来肯定不行,那是陈阿婆的手艺,她一吃就知道。野鸡肉倒是可以拿半只出来炖,就说上次的一直没舍得吃,风干了保存起来的,就算他们怀疑也只会认为她太过节俭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多干就干,她先蒸了窝窝头和豆饭,人突然多了起来,怕不够吃她每一样她都蒸了很多。又从仓库里拿出半只剁好的鸡肉,淘洗干净后冷水下锅煮出血沫。家里没有生姜之类的调味品,前几次吃全靠对肉的执念才没有挑剔太多,如今罗蔓可没打算亏待自己。尤其现在天寒地冻,身子急需要油水来补补。罗蔓拿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红酒,没错,就是上次采摘回来的野葡萄利用系统创造出来的宝贝。鸡肉用油煎了一会,就开始兑上红酒炖着。屋子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子酒香,家里孩子多,她没敢放太多,只是将葡萄酒当作去腥调味品,略微漫过鸡肉。看着还剩下大半瓶的葡萄酒,罗蔓没忍住找了个碗倒了小半碗喝了干净。边喝边默默流泪,对于不爱喝酒的人来说,以前这玩意放在她面前她还要嫌弃一下太过酸涩,对它嗤之以鼻。现在就跟牛嚼牡丹一样,一口闷了。又酸又涩后有回甘,罗蔓有些熏熏然。遭了,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个身体也才十三岁,还是个未成年,此前可从来没有接触过酒,尤其是现代的高度数酒精。她该不会喝醉吧?不过好在这具身体天赋异禀,除了身体和胃暖暖的,没有什么太过晕乎的感觉。罗蔓略微等了一会,酒味稍微散了,就喊罗孝彦过来看着火。罗孝彦刚一进庖厨就忍不住咽口水,鼻子到处嗅,“大姐,你这是又要炖肉吃啊。”
这也太香了,怎么还有股子奇怪的异香?他闻不出来是什么。“今天大家都受惊受累了,吃点好吃的压压惊,也算是欢迎陈叔他们入住咱们家。”
罗蔓一边切着配菜一边说:“烧火就交给你了,等会将配菜炖上就差不多了。对了,家里人多,咱们那些碗筷都不够了,你那里还有吗?”
罗孝彦迅速加进去几根木柴,灶台边暖烘烘的,蒸的他脸冒红光,“我又做出来不少,等会我找出来洗洗就能用了。”
这么看平日里多做些木工活练手还是有用的,这不就用上了吗?罗孝彦心里喜滋滋的。庖厨里炊烟顺着烟囱向外冒,风雪中的青烟如同袅娜多姿的舞姬,一会弯下腰肢,一会展开裙摆,一会抖动手臂,空气里酒香和肉香霸道的勾着人的胃,让人魂牵梦萦。侧间里,四娃五娃和虎奴心不在焉地烤着火,默默的咽口水。真好,大姐又在做好吃的了。等饭菜都做好了,陈莺也裹着大棉袍坐在桌子旁一边咽口水一边艰难的控制自己不要直接就上手去抢。其他几个孩子被馋的直捂眼睛,实在是太诱人了,也不知道大姐是怎么做的,肉汤鲜红,鸡肉弹牙多滋,土豆和香蕈藏在肉里头,满满一大盆。他们还能选择是吃窝窝头还是吃豆饭。梅莺饿了一天了,醒来的时候还又哭了一场,看见熟悉的三娃在旁边她才冷静下来,吃完一碗糖水鸡蛋小肚子还是饿。这会天都黑了,桌子上的饭菜冒着诱人的香气,陈阿婆和陈策还是没有回来。就在罗蔓人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陈阿婆和陈叔脚步沉重的走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张扬和张老二。罗蔓出门一看惊呆了,几个孩子艰难的把视线从炖肉上移开,跑到门口看。陈阿婆和陈策两人背上背着粮食,怀里抱着瓶瓶罐罐的东西,腋下还夹着大包裹,张扬兄弟二人身上也是抱满东西。罗蔓赶快将人迎进屋子,陈阿婆将东西都放下后,坐在火堆旁累的直喘气。陈阿婆身上的雪都化开了,手指冻的又红又肿,她捶着胳膊说:“可算是找到一些东西,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哎吆,外面的天可真是越来越冷了。”
“那就急成这样,东西在那又不会长腿跑了,本来就累了一天了还不好好歇歇,若是累坏了自个儿,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的,罗蔓觉得自己一点就炸,说话就有些口不择言。明明是心疼陈阿婆一把年纪还要在雪堆里扒东西,刚抱着东西回来的时候超负荷的物品将她的腰压的弯弯的,每挪动一步都费劲,还舍不得把东西扔下。在看到门口的罗蔓时还欢喜的笑,罗蔓刹那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心里五味杂陈。她的外婆和陈阿婆是一样的人,善良热情有时候又倔强的可爱,若不是因为在陈阿婆身上找到了外婆的亲切感,当时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放心戒心将十全大补丸喂给她。陈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对上罗蔓的视线说:“这事儿也怪我,没有拦着我娘,找东西找上头了。”
当时哪想那么多,就想着能挽回来一点是一点,毕竟这日子越过心里越没谱,他们一家要真的就看着罗蔓那点家底来养活,那可熬不了几日。不过看着桌子上的一盆肉,还有一簸箕的窝窝头,大半盆的豆饭,他觉得自己有点低估罗蔓了。罗蔓知道他们心里焦急,全部身家都埋在雪里,换她她也想早点把东西找出来,有些歉意地说:“阿婆对不起,我说话太急了。”
“你这孩子是关心我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生气?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不讲理的老婆子?”
陈阿婆心里慰贴着呢,遭遇雪灾还能没一点事,家里的重要东西也找的差不多了,还被人关心被人在乎,她要是再不知足那老天都要看不过眼把自己的福气收走喽。罗蔓缓缓了情绪又看向旁边的张扬兄弟,问道:“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儿?村里流民情况如何?”
张扬说:“也没几家屋子被雪压塌,就是…就是一些年老体弱的熬不过被冻死了,我们过去帮了一会儿忙就回来了。”
主要是也没什么好帮忙的,流民不像一直在村子里居住的罗家和陈家,他们身无分文,衣衫褴褛,就算房子被压塌了,人救出来换个地方住就是了,用不着修整。大部分人在寒潮最开始的时候就死了,死在了睡梦中,身子都冻的发黑发紫。张老二补充道:“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陈老哥在找东西,就想着过去帮帮忙。”
罗蔓心知村里流民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流民是真的缺衣少食,在极寒天气之下,只怕死亡人数不少,原来将近两百人不知最后还会剩下多少。如果大自然在物竞天择,那么最先被淘汰的一定是那些老人和体弱的孩子。她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顾着眼前,心里祝愿他们能抱团取暖,熬过这一阵就好了。不过,罗蔓盯着陈策背后一直严阵以待的恶作剧小蛇,神色莫名。看样子这两人是真的打算洗心革面了,也罢,小蛇都暂时没有动静那她也暂且饶她们一命。只是命令下都下了,那就让小蛇一直跟着他们吧,以后用着也放心。罗蔓淡淡地收回目光后,张扬冷汗都冒出来了,刚刚有种从地狱里逃出生天的错觉。见大人们都不说话了,陈莺这才拖着长袍挪到陈策身边,睁着大眼睛满含希望地问:“爹,你把我的大红马带回来了吗?”
陈策和陈阿婆身子一僵,陈阿婆连忙将头转向饭桌旁,哎呦,阿蔓的手艺还不错嘛,瞧瞧那肉炖的,色泽红亮,软烂多汁,有几分她的真传在,空气中还有醉人的香味,不知是放了什么东西进去。陈策眼睛都瞪酸了也等不回来他娘转身,只好硬着头皮跟陈莺解释说:“陈莺…”刚叫出个名字,陈莺就知道了。她的大红马是再也回不来了。看着陈莺咬着嘴唇啪嗒啪嗒掉眼泪,陈策这颗慈父心肠立刻酸软成一团,哄道:“对不起莺儿,爹爹向你保证,以后再给你买一匹小红马好不好,咱不哭了。”
“可是…他们都不是我的大红马啊…”陈莺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