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村的大娘们冲着齐氏啐了一口,害人精。齐氏也不捂胸口了,开始捂着自己的脸哭。她还从没有这么无助过,一个村子里都不想帮他们了,当时她说的也没错啊,无主的水水井,凭啥要被别人管着,他们还要根据他的规矩来打水,这样下去跟那丰全有啥区别。刚开始也没见谁反对,一个两个都是想要人拼命的架势,可现在看看,大家顶多头发衣服乱了点,哪有一个像她男人那样惨,大家心里都有数呢,只有她男人是真的为她出气,因为担心她而动怒。齐氏第一次有些后悔了,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透过指缝看见村里的人都想散去,齐氏立即说:“咱们就这么算了,我男人因为大家才这样生死不知,你们都不管了吗?”
一个大娘指着齐氏的鼻子骂:“你可点脸吧,打量我们不知道你啥意思,自己想翻身做主人害了那家永富,可别把什么屎盆子往人头上扣。”
“就是啊,要不是咱们以前都是一个村的,谁会一听就来帮你们。有这个空闲还不如赶紧拦一拦你小叔子,这再打下去可能又要躺下去一个,到时候你那妯娌不把你活撕了。”
人群开始窃笑。齐氏听了这一番抢白,脸上又红又白。罗蔓往还在打架的人群里看一眼,三个莽汉直接抓住齐永贵的腿脚,一个别过他的手臂,另一个对着齐永贵的肚子锤。齐永贵脸色煞白,额头肿了一个大包,眼睛一直往外翻,好像随时要晕倒一样。这完全是单方面的虐打了。罗蔓看的眉头紧皱,这帮子人还真是不知轻重,再打下去齐永贵还真的要躺下去了。齐氏只是往那边瞟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再看,只是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齐环。十五岁的齐环感受着平日里和蔼善良的叔伯婶娘们鄙夷的目光,恨不得将自己直接藏起来。虽然这个厌恶的情绪不是针对他的,但是作为齐氏的儿子,母亲不被接受喜欢,做儿子的也一样会被迁怒。齐环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对着作为的同村叔伯婶娘们弯腰道歉。“我替我娘向各位叔叔婶婶赔不是,实在是对不住,我娘她说话一直都不好听,各位叔叔婶婶别介意,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原本是应该互相帮助,只是我爹现在生死不明,还请大家多多帮忙,小子感激不尽。”
齐环说的诚恳,事情也确实可怜。各位大娘们脸色都好了不少。这个齐氏是个糊涂蛋,倒是生了个懂事知礼的好儿子。人群里的一个大叔说:“环娃子不用担心,你爹还喊我们一声老大哥呢,这事我们不会不帮的。”
齐氏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意,到底是亲母子,齐环也对他娘有些了解了。齐环赶在齐氏开口之前说:“我爹是没办法强求了,就是有大夫也治不好了,眼下只求各位叔叔伯伯帮帮我小叔叔,他可不能再出事。”
少年白净的脸上都是血迹,嘴唇还破了一个口子,眼睛红红的,看的人心里发软。这个齐环以前在村子里也确实是个好孩子,没人狠心愿意看着他无依无靠。就像他说的,齐永富确实没救了,就是在荒年之前救活的可能就非常小,现在搁这个时候更不可能,但是他好歹还有个叔叔可以依靠,永贵那人除了跟他哥一样冲动了点,品性什么都过得去。“我们这就去帮永贵,你去你爹那守着,在这待着指不定又伤着你。”
同村的叔伯们一抄家伙又要往里冲了。罗蔓看着这是还要打的节奏连忙说;“这样打下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不要冲动,把人救出来就可以了,他们人多咱们人少,不能硬碰硬。”
齐环点头说;“是的,咱们不能再打下去了,打急眼了还是要出事的。”
几个打头阵的汉子一听,也是这么回事,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都打两回了,事情该没解决还是没有解决。要是他们也都一个个闷着头往前冲,再出点什么事,那就全完了。一个个都冷静下来,面色沉重地往齐永贵那边去。齐环扶起跌坐在地上的齐氏说:“娘,咱们去看看我爹。”
齐氏哭丧着一张脸,有心想说什么可是看到自己儿子幽暗的眼神吓得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儿啊,咱们该怎么办啊?”
齐环说:“你安静的守着爹就可以了,别的别多问,也别多说。”
齐氏眉头一簇,语气尖刻,“我咋就不能多问一句,要是他们救不了你叔叔咋办?”
齐环沉默一瞬,声音压的很低,“那我就去给小婶婶还有云妹妹赔罪,一命偿一命。”
齐氏骇然一惊,儿子脸上的认真毫不作伪,这一刻眼前儿子是如此的陌生。齐环生怕刺激的不够,又继续说;“都说父债子还,那母债也应该儿子来偿还。”
齐环也不去管他娘震惊的神情,看着地上的父亲,齐环鼻子一酸,眼泪混合着血迹落在齐永富的后背上。“爹...你一定要坚持住。”
齐环跪在齐永富身边隐忍的哭了。罗蔓看的心里发堵,明明是大人的错偏偏要一个孩子来承担。殴打齐永贵的三个莽汉看着又来了一群人,以为又要继续打架,谁知道这帮子人态度好的出奇。为首的是个年纪最大的汉子,都尊称一声洪三叔。洪三叔对着那制住齐永贵的莽汉说:“事情我们也了解清楚了,都是误会。那齐永富的婆娘猪油蒙了心挑唆一家子跟你们争水,他现在这样也是罪有应得。我们也不是来跟你们打架的,你手下的这个是永富的弟弟,也是齐家唯一能扛起家业的男人了,不能再出事,都是被逼无奈才来逃荒的,谁也不想还没安定就鱼死网破吧。”
那三个人对视一眼,松开了对齐永贵的束缚,皮笑肉不笑地说:“要是早点遇到像老哥你这样明事理的人,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当时我们也没想真不给大家水,是那水井真没水了,就让大家等一等,虽然我们也有自己的私心,但还真没想过逼死大家。”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眼下也没人愿意再计较。洪三叔点头称是。另一个莽汉问:“不知老哥如何称呼?”
“村里人都叫我一声洪三叔,你要是不嫌弃也这么称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