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暖阳高照。落嫣伸着懒腰推开房门雪汐宫经年不变的满地霜白,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院子里无霜花开得正茂,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笼子里关着几只仙兽,这些仙兽都是落难时被落嫣所救。等它们伤养好之后,要么放生,要么送给仙人们收养。她扔了些灵丹喂食这些仙兽,走到月桂树下,昨晚放进来的鸟食摆在原处原封未动,连水也没有动过的迹象。那小鸟趴在笼子里,一幅神情恹恹的模样。难道是鸟食不合胃口?她想起鸟一般吃的是虫子。又将鸟食变作一条条蠕动的长虫。那鸟儿如临大敌一般,跳到笼子的横竿上,远远避着,幽怨的拿眼神瞪她。落嫣心里快笑疯了,听说过狮子怕老鼠,没听过鸟怕虫子的!绝对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这时,门外响起一声高唱:“仙王陛下到!”
落嫣收敛笑意,迅速变块布盖住那鸟笼子,苍桀已经走进院落,她迎上前正欲行礼,苍桀一伸手,托住她的手肘:“不必多礼,本王恰巧路过雪汐宫,便来瞧瞧你怎么样了?”
落嫣垂首低眉,双手拢在袖中,姿态恭敬:“劳烦王上挂念,嫣儿已无大碍。”
苍桀执过她的手握于手心,那双手冰冷如霜,再瞧她容色气血全无,剑眉一横嗔怪道:“气息这般无力,何必在本王面前逞能?听梼光说你为了救本王,只身一人去闯地狱,差点就回不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王上福泽尊贵,自有天命庇佑,嫣儿不过尽些绵薄之力,此等小事,何劳王上放在心上?”
她说得句句得体,又适时拿捏着分寸。这样的谨小慎微,反叫苍桀不喜,不过他也已经习惯她启智之后的转变,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反而学会了审时夺度,察言观色,时刻谨记着自己的本份。苍桀目光随意看了看四周,忽然问:“怎会未见乐瑶在你身边伺候?”
如今她的灵力大损,急需有人照料着,却不见乐瑶的身影,倒是有些奇怪。好在落嫣提前想好了措辞:“听说树仙爷爷想念乐瑶,我便放她回家看看,乐瑶和树爷爷感情深厚,我这个做主子的,总不能这么不近人情,连家也不让她回一趟。”
“既然乐瑶回了家,本王再挑选几个侍婢送过来。也省得你身边没个人照料。”
说着就要吩咐身边人着手去办,落嫣装作受宠若惊道:“乐瑶在我身边伺候惯了,其他人来,我怕一时无法习惯。再说雪汐宫常年累月笼罩一股子药味,也怕其他新人来闻不习惯。王上就不必费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苍桀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反常,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反常?默了默,从掌心浮出一个木匣子,递送到落嫣面前。落嫣不解的看了看他:“这是?”
他打开匣子,里面安静躺着一枚金丹:“这是九头神鹰内丹所炼化的固元灵丹,服下它的内丹,你便能恢复些元气。”
落嫣惊讶不已:“九头神鹰,可是王上最喜欢的座骑?你怎么能...”她想要推却,苍桀拉过她的手将之放在她手掌心上,收拢她的五指:“收着吧,你再拒绝,可是与本王见外了?”
落嫣握紧那个盒子,眼眶有些湿润:“嫣儿何德何能?能得王上如此厚待?”
苍桀宠溺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你可比本王命还重要,神兽没了本王可以再去收服,可若是你没了,本王上哪去找一个活蹦乱跳的嫣儿回来?”
一直以来,他待她都很好,好到让她生出一种不真实感,甚至都觉得配不上这份好。所以她才要努力修炼,期待有朝一日飞升上仙,才够资格站在他身侧。药仙的修炼方式与其他仙人不同,是通过治病救人积累功德,救的人越多积累的功德越多,医术也就越高深,待到功德圆满,就可以飞升位列上仙之列。身为仙族的王,他肩负着守护仙族的使命,无法避免会双手染上他族的鲜血,她知道他是个有野心的人,那么她也愿意,以微薄的力量成全他的野心。除了治病救人之外,她还有一项任务,便是为他研制制敌的药术,只是这味药至今仍缺一味药材,那便是世间至纯至善的眼泪。她将未练就的药凝成一颗香丸放在银香囊中,随身挂在脖子上,待到收集这滴眼泪,便可制成天下最厉害的迷香——南柯引。南柯一梦尽,生死已入局。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位仙侍,恭敬禀道:“王上,蛮蚁族使臣求见,已经到了仙山脚下等候召见。”
“蛮蚁族?”
蛮蚁族乃是蛮荒之地的小族,向来不与仙族往来,怎会突然造访。苍桀让仙侍将使臣引到轩宇殿接见。嘱咐落嫣多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率着侍从离去。……轩宇殿内,祭司梼光侍立王座旁,下座站着位身穿黑衣长相却极为普通的男子,想必就是蛮蚁族来使。估计已经等候多时,见到仙王苍桀跨进殿内,急切上前相迎:“拜见仙王陛下。”
苍桀一拂衣袖,落座王位,眉宇间难掩其威严:“蛮蚁族素来不与我仙族交好,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使者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函,双手奉上举过头顶:“此乃我族族长诚意所书,还望仙王过目。”
梼光小步下台阶接过信函,走上台阶恭敬递予苍桀,苍桀打开信涵一看,信上浮出几行金色的字体:新任魔君嚣张肆虐,近来为了扩张势力,不断向周边各族发动侵略,我蛮蚁族更是深受其害,族中凡刚成精的男灵,皆被抓去充裕魔兵,老朽知道天界独有仙王能够主事,特令使臣前来求助,还望仙王助我等一臂之力,抵御魔族,今后定当为仙王马首是瞻,身当前卒。“魔族?”
苍桀合上信函。陷入深思当中。千年前妖皇谷蔚掀起一场大战,霍乱三界,听说是为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原是谷蔚的未婚妻,却背离妖界与玄璟相恋,谷蔚岂能容忍这夺妻之恨,一时间反上九重天,掀起一番血雨腥风,帝君玄璟以生命为祭,才得以将谷蔚杀死,同属于妖族势力的魔族成为正统,魔族之位由谷蔚的弟弟谷傲继承,听说谷傲是个懦弱无能之辈,自他上位魔族势力慢慢消隐,如今,怎么又开始活动起来了?等等,信上所说,可是“新任?”
莫非现在的魔尊不是谷傲,而是改朝换了代?魔尊之位更替,这么重大的一件事,外界竟无人知晓?连他也是今时今日才知。苍桀和梼光对望一眼,彼此交换一个眼神。而这新任魔尊,又会是谁?听说谷傲只有一个女儿,那女儿亦是没什么头脑,一个女儿家,也未必能有此手腕?想来,这其中不简单哪。梼光也料到形势不对,上前一步道:“魔族行踪向来诡秘,如今尚未摸清实况,真若为了区区蛮蚁族与魔族作对,实乃不智之举。”
苍桀赞同的点点头:“此事本王尚待酙酌,你且先回,待本王作下决定再另行知会。”
说着抬手做出挥退的动作,蛮蚁族使者一听急了:“此事事关我蛮蚁族兴衰,万万等不得,还请仙王早下定夺!”
“仙族刚历大战,此时举兵实为不妥,待本王蓄好精锐,再允此事。可等?”
苍桀语声淡然。听这话里的意思,也是有意拖沓,他若急着相逼,想必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自知急也没用,蛮蚁族使者只得道:“即如此,我等先回去复命,静候仙王陛下佳音!”
待蛮蚁族使臣离去,苍桀转问身边的梼光:“此事,你怎么看?”
梼光乃先王所钦点的顾命仙臣,侍奉两任君王,在族中威望极高,也深得苍桀信任,所以族中有任何大事,苍桀都愿与他商议。听到苍桀问话,梼光恭敬回禀:“神族以鸟族为尊,蛮蚁族为鸟族搬运食粮,而鸟族同时也向他们供应生存养分,二者生生相栖,蛮蚁族岂会自断活路?真若答应他的条件,恐怕王上攻破魔族之时,便会联合神族反扑一招。再者魔族势力不容小觑,虽与玄璟大败之后,实力折损,也难保近几千年不会嚣长,与之抗衡,必定讨不到便宜,但如果任由坐大,也始终是心腹大患。”
想了想又道:“魔族许久没有活跃了,如今再次活跃起来,怕也是包藏祸心,王上倒可以先派一个人前去探探魔族的虚实,再下定夺。”
“依你之见,指派何人可行?”
“奇鸢族长常玄!”
梼光说出一个名字。“常玄?”
苍桀念着这个名字,大概想起来了,常玄和梼光都是先仙王留给他的两大臣子,只是常玄却不像梼光这般忠于他,反而选择自立了门户,不过在他面前依旧称臣,定期朝贡罢了。见苍桀沉思,梼光继续道:“奇鸢一族虽小,却是我古渊大族中最为兵强力盛的一族,占据我大族中几乎半壁兵权实力,这奇鸢族长早年随先王出征,立下战功赫赫,吞并不少大小族部落,才至使今时仙族的壮大,用他,必能抵御魔族势力。只是……这奇鸢族长一向自持功高,怕不是那么容易听任王上使唤。”
苍桀状似心不在焉玩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嘴角渐渐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想用之人,岂有用不上之理?常玄再怎么目中无人,也还是要对他俯首称臣…君有召,臣焉能不应?他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对梼光道:“过段时日便是群仙宴了吧?想来本王与敏姬也是许久未见,你且书信一封给常玄,邀请他父女二人前来,届时,本王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