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热内卢,罗西尼亚贫民窟。天边刚露出鱼肚白,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还在熟睡中,胡安已经早起开始一天的忙碌了。首先他要为老婆和4个孩子准备一顿简单的早餐,那是从廉价市场购买的接近保质期限的小圆面包和奶酪,每周让孩子们喝上一次果汁。因为一整天不能回家,他把大米饭、烩豆子和木薯粉也准备好了,老婆中午只要加热了就可以和孩子们吃。胡安要在半小时内做完这些事,然后开上自己的二手福特牌老爷皮卡车,去8公里外的海鲜市场进货,每天清晨6点之前他必须将这些海鲜送到市内的5家餐馆。之后他一般在车上打个盹,等到一个小时后去开门的建材市场或码头周边揽活。运气好的话,赚到的钱可以让一家人晚上吃一顿丰盛的烤肉。运气不好被警察抓到罚款,这一个星期就等于白干了,因为他没有合法的从业资格。然后等到下午6点前,他还要去市中心做送水的钟点工。报酬很微薄,他却得像骡子一样不停干上三、四个小时,每每收工后一进家门就倒在床上,连晚饭都不想吃了。胡安今年才35岁,鬓角却已有了白发,生活的艰辛使他完全失去了人生的乐趣。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何时是个尽头。但他更害怕没人雇请,因为一旦失业就意味着他的家庭立即陷入了贫困。胡安一直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一家人能搬离贫民窟,不再受黑帮和毒贩的欺负;梦想有一天,一家人能住上宽敞明亮的房子,不再为水电费犯愁;梦想有一天,4个孩子能去市里上学,不在街头荒废岁月……正是这样的梦想,支撑着他一天天熬了下去。他的命运,在今天黎明来临之前彻底改变。胡安如往常一样去厨房为大家准备早餐,昏暗的灯光下看到餐桌上有个信封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来……一分钟后,他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阿丽霞,阿丽霞!我的天啊…我的天啊……你快来,快来!”
女人睡眼惺忪,嗔怪道:“你怎么叫得这样惊天动地?孩子们都还睡着,吵醒了邻居也不好。”
来到厨房见男人瘫坐在地上怔忡不定,又担心起来,急急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胡安将手里拿的一张纸片递给女人,女人看了一眼就惊呆了,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这是一张支票,一张100万美元的现金支票!本分的女人吓坏了,摇着男人的肩膀问:“这钱…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天哪,可别惹出什么麻烦!”
胡安茫然道:“我也不清楚,一进厨房就看到了这个——咦,信封里好象还有张纸……”女人眼疾手快,一把抢过纸,上面是一段葡萄牙文,字迹拙劣,但看得很清楚:“尊敬的胡安先生,在一个月前发生的罗西尼亚惨案中,你冒着全家人被屠杀的危险,勇敢地保护了三十多位船员的遗孀和孩子。请允许我以安东尼奥的名义对这样高尚的行为表示敬意,并送上100万美元以示感谢!”
纸条没有署名,女人愣了半晌,喃喃道:“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念叨着忽然跪下去虔诚祈祷。胡安一怔,也跪下同女人一齐祷告。晨曦中,史晓峰行走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心情十分愉快。他喜欢胡安这样善良的人,开心看到他夫妻二人由震惊到狂喜的变化。他相信,有了这笔钱,胡安一家人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拐过一处屋角,一部小Jeep静静停在前方,倚着车身的一位巴西美少女正看着他微笑。巴西美少女身材高挑,眼神深邃迷离,鼻梁挺拔端直,嘴唇丰润饱满,一头棕色秀发在晨风中飞扬。多美的一幅画卷,史晓峰醉了。妮娜微笑道:“史大哥,做救世主的感觉不错吧?”
史晓峰正色道:“神的名义不能滥用!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胡安也得到了他该得的奖赏——况且,这100万美元是从卓柯身上敲出来的,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妮娜也正色道:“但没有史大哥,恶人就不会受到惩罚,好人也不会得到好报!”
史晓峰也觉得是这样,但嘴上不谦逊两句总觉得不好意思。他还在酝酿措辞,妮娜又道:“只是便宜了卓柯这个魔鬼,两百多条人命,只判了他终身监禁,哼!”
史晓峰道:“他缴出全部财产向巴西ZF换了一条命,让他的余生在监狱中忏悔,比杀了他更有意义。”
妮娜沉默片刻,又说:“巴西ZF在他的财产中拿出一部分作为受害者家属的抚恤金,爸爸也得到了一些。他已决定退休,让三哥用这笔钱将船队办下去。”
史晓峰知道她说的“三哥”是安东尼奥的小儿子,颇感欣慰,说:“所有的不幸都结束了,将来……你三哥一定会重振安东尼奥家族昔日的荣光!”
他对自己的措辞十分满意,心里有些小得瑟。妮娜点点头,眼中噙着泪花。史晓峰就怕见美女流泪,赶紧说些轻松的话题来缓和气氛。“对了,你说我写的葡萄牙文,胡安和他的妻子看得懂吗?”
妮娜果然忍不住噗哧笑出来,说:“语法没有问题,是我写出来给你照抄的。不过,你的字写得…实在难看。”
史晓峰哈哈大笑。妮娜也在笑,美丽的脸庞上泪痕犹在,在晨曦中闪闪发光。史晓峰看了一眼赶紧把视线移开,心想:我史家祖上积德,总能让我遇上这样颠倒众生祸害男人的绝色美女。不过,“遇上”就够了,我还是少招惹为妙,我的女人已经够多了。他主意打定,向妮娜辞行,说机票已订,明天就回中国。妮娜没说什么挽留的话,但脸上明显流露出失望之情。一天后,史晓峰坐上回国的飞机,心事联翩,久久不能平静。这次出国两个多月,遭遇之奇、变故之大超过了以前任何一次。他将卓柯集团所有的毒枭一网打尽,兑现了自己对死者发下的誓言,总算能够安心回国了。但想起贫民窟那两百多个冤魂,他心里就隐隐作痛。他叹了口气,仍然摆脱不了自责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