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臻迎接他压抑着怒色的目光,紧紧攥着药瓶不给,却被他用力夺了过去。顾北低头看药瓶,帕罗西丁。他眉头瞬间拧起来,这种抗焦虑的药物他自然熟悉的很。“怎么回事?”
他抬眼看她。颜臻微垂着头,眼睫忽忽抖动,手指绞在身前,张了好几次嘴,才出声,“……我……拍戏压力大,很焦虑,就叫医生来点药给我吃。”
“多久了?”
“啊?”
颜臻试图装傻。顾北强行压着火气,“我问你这个药吃多久了?”
颜臻顿了下,声音平稳下来,“没多久,也不是天天吃,就是压力大的时候偶尔吃一片。”
看着她,顾北的眉目间溢出丝丝缕缕的心疼来,轻轻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说,“以后尽量不要再吃药了,压力大的话就歇歇,我明天给你经纪人打电话,从现在起休年假,就不要再工作了。”
“不要!”
颜臻断然拒绝,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尖锐。“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需要休息。”
顾北当即眉头紧拧,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看颜臻脸色难看,似乎怄着气,他顿了顿,软和语气,“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没必要这么拼命。”
颜臻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一口气,低声说:“我真的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你不让我去工作我才会更焦虑。”
让她每时每刻都待在他身边,她会疯的,真的会疯。顾北听着她的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冷眼看着她,一时不说话。颜臻垂着脑袋,也不再说什么。俩人僵持半晌,最后顾北妥协,将手里的药往抽屉里一扔,转身走了。颜臻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捏紧手指,紧绷的神经倏地松懈下来。原地站了片刻,她关上门,转身走到蓬头下面,打开开关,冷水霎时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醒过神儿来,忙往旁边躲开。慢吞吞脱下被打湿的睡衣,水温也正好变热,刚重新站到花洒下面,忽然门“咔哒”一声响,顾北又闯了进来。他默不作声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拽进怀里,一起站在花洒下面。水温稍高,在浴室里氤氲起一层层白雾,很快模糊了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毫无缝隙的躯体。身体的温度跟着水温一起,不断地攀升,没多久,淋淋水声夹杂着细碎的喘息,弥散在朦胧的蒸汽里,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结束后,顾北打横抱着颜臻出来,怀里女人昏昏欲睡。他将颜臻放在床上,又转身去拿吹风机帮她吹头发。颜臻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中,枕着他的大腿沉睡过去。等头发吹干,顾北把吹风机放床头柜上,掀开被子在她背后躺下去。不等他伸手搂她,颜臻已经自动滚进他的怀里,微弓着身子,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顾北为她这个好习惯弯了弯嘴角,搂着她闭上了眼睛。很快,顾北沉沉睡去,可颜臻的大脑,却仍旧清晰的可怕。……安笙夜里经常睡不安稳,总是做噩梦,梦里弥漫着血色的迷雾,雾里影影绰绰,有几条模糊的影子。似乎有人在不断地喊她,声音嘶哑破碎,含着愤恨,怨毒……安笙一直觉得那是母亲,怨恨自己的母亲。每次从噩梦里醒来,她总要恍惚许久才能彻底醒过神,脸上不知不觉,总是一片冰凉的泪。薄景遇在身后紧紧抱住她,无声无息,直到他滚烫的身体将她暖热回来。安笙已经有些时候不做那个噩梦了,可昨夜血色忽然重现,她听见母亲痛苦扭曲的声音,一遍遍对她说:“我好痛啊,笙笙,我活不成了,妈妈活不成了……”“都是你害的,你跟你爸害了我一辈子,我恨你们,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永远不会!”
“笙笙,你跟妈妈一起下地狱吧……”“下了地狱,我们就都解脱了……”……回想梦中母亲的那些话,安笙心悸不已,心里的某块地方像是尖锐地被刺了一下,痛的浑身发抖,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她发出急促的短叫,从梦里惊醒过来,后背一层冷汗,凉意浸入每一个毛孔,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外面的天依旧黑沉沉的,未露一线天光。“没事了……没事了……”薄景遇抱紧她,一下一下抚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里带着晨醒的沙哑,不停地安抚。可那股心悸的感觉却并没有在安笙的心里消散,它就像一条毒蛇一样在四肢百骸游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薄景遇翻身坐起,越过中间的小姑娘,到她身后抱住她,低头去亲吻她的眉收。身上那股冰冷的寒意,终于在薄景遇的温度里,渐渐退散开。安笙从来没有给他讲过自己这个重复多次的噩梦,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生出一股剧烈的想要倾诉的欲望。所以,她把自己的噩梦说给了薄景遇听。薄景遇听完沉默了几秒,握住她的手,“不是……”“不是什么?”
安笙不懂,仰头看着他,眼里还含着一层水光。薄景遇也看着她,神色格外温柔又认真地说:“妈不会恨你,更不会叫你下地狱,她只会想你好,因为她爱你,从始至终都爱着你……像我一样,”安笙望着他,忽然就鼻子酸的厉害,眼睛发涩。看着她微微红了的眼,薄景遇一声心疼的低低的喟叹,说,“安安,那不是妈,那是你的心魔。”
“可她……”安笙眉心蹙紧,“还是怪我的吧。”
薄景遇停了片刻,摇头低低说:“……不,是你自己在怪自己。”
安笙默然。俩人相拥着靠坐在床头,由着表针一圈圈走过,天光慢慢大亮。吃过早饭,等薄景遇出门去公司上班了,安笙叫司机送自己去疗养院。因为那个噩梦,她心里沉甸甸的,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天气也来呼和,入目一片昏沉沉的颜色,叫人喘息艰难。去疗养院的路上,心跳莫名有些快,她在心口处摁了摁,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车子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包里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她惊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去掏手机。一看,是疗养院的的电话,叫她赶紧过去一趟。那边说了句什么,安笙的手霎时一松,手机砸在腿上。天地之间陡然更加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