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料太后还未等看清那上面的绣样,一旁的庄妃就惊呼起来。太后被打扰了兴致,自然是不高兴的,何况打扰她兴致的,还是那宫中一向嚣张跋扈的庄妃。因为庄妃表面上一直与皇后作对,所以太后对她的印象自然不好。“庄妃近日可是得了什么病?为何行事如此毛躁?皇上,以后可要多去陪陪她。免得耽误了治病。”
太后这句话,可是把庄妃弄得再也不敢出声了。可是那扇屏风的问题,在这晌,可不是只有庄妃一个人瞧出来了。“柔充仪的这屏风还果真是绣工精致,不愧是出身扬州的女子,只是这屏风绣出来不容易,不知柔充仪用了长时间备着?”
德妃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了。要知道现在正摆在宴席当中的这扇屏风,可是她专门命人到苏州去备的,为的就是今年的太后寿宴。好一招借花献佛,德妃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感受到惊慌,毕竟,这种事情这么多年以来已经见得多了,“德妃姐姐缪赞。这宫里的哪一个不知道嫔妾出身不好,从前意外有幸侍奉皇上。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为自己这身份辱没了皇家威严羞愧不已。嫔妾这许多年以来,一直感慕着,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恩德。在扬州学了那许多手艺,最能拿得出手的,便只有这一个。”
柔充仪平时就喜欢在秦峥面前使小性儿,此刻抹起眼泪来,更加是熟练无比。因着柔充仪人本就长的柔弱,说起话来也是软软糯糯的江南风情。此刻,这样子倒是让在场的几位不明真相的嫔妃,也软了心肠。更不要说那原本就对柔充仪并无多大恶意的太后了。“你这孩子,还当真是有心。看来皇帝没白宠你,你这手艺精巧的很,这后宫当中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罢了,罢了,这大好的日子就别提这伤心事儿,快快坐下,以后心里再有委屈,来找哀家。”
此刻这场面里,最不高兴的恐怕就是皇后了。她那白狐狸来之不易,送出去也不过得了别人几分惊叹。可这柔充仪不过是会掉几滴眼泪,竟然就能在太后那里得到软和儿话。更何况,皇后心里也明白很。柔充仪献宝的那扇屏风,可是德妃精心准备许久的。当初他她与庄妃商量着,将德妃那块屏风调换,可是还未等行动就别人接足先登。时至今日,这捷足先登之人究竟是谁,一目了然。“好了,本宫知道各位妹妹都为母后精心准备了贺礼。此刻不拿出来还等着什么呢?若这良辰吉时过了,各位妹妹,沾不着咱们母后的福气,本宫可不负责的。”
皇后就是想看看,这些小妖精们,都为了讨好皇上要送给太后什么东西?凡事过于有心机的,通通将来找个机会将碍事的做掉,若是真有那心思生成的想抢位子,此刻便是看出她们野心的最好时机。然而接下来这些嫔妃线上的礼物却都平平无奇。德妃虽然失了那屏风,却也找了一套宝石头面,虽说俗气了些。可终究能救个场,算不上精心准备,但起码也没失了体面。庄妃精心准备的,也不过是在众人眼里看去去很俗气的。毕竟她虽然原来为襄阳侯的嫡女,可后来襄阳侯贪污银钱,在朝廷当中的地位,还不如一些那皇帝宠爱的小官。因着从小家里生出变故,故而也算得上是另一种出身低微,所以看上的东西,也大多与金银器物沾染。严岚湘准备的,则是她母家送来的千年老山参。据说这个东西在宫里并不少见,但是这一株却大得出奇,倒是让众人也看了个惊叹。沈墨丛懒得准备这些,所以干脆从自己珍藏的那些兵器里,选了一把长剑。那把长剑说到底,是深山隐居的高人精心炼制的,可在这皇宫当中,却没有用武之地。故而当沈墨丛这把长剑拿出的时候,在场的众人全都默不作声。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这沈家的背后势力之大,太后也没多说,意思是心意领了。裴照月原是没打算那么早,将自己的小机关鸟献上去的,可偏生那庄妃像是与自己作对一般,说什么,早就听说她准备的礼物与常人不同。苏媛的位分在裴照月之上,可庄妃这一番话,裴照月只能吩咐子苓将自己装着其观鸟的小匣子送了上去。秦峥看着那小巧不过巴掌大的盒子,难得的被引出了心中的好奇。“这,这是何物啊?为何如此之小?”
庄妃故作惊讶,那样子过于夸张,秦峥也有点不愿理她。“原来是裴宝林的,本宫早就听说,裴宝林心思细巧,不知这次献上的是什么宝贝?本宫竟是从未见过呢。”
皇后这话说的酸的让人倒牙,向晴奉命将那小匣子打开,递到太后眼前。里面那只身上镶嵌着宝石的小机关鸟,就那样扑棱棱的飞了起来。“哇!”
严岚湘原本板着一张脸,还在生之前的气。此刻看到这精致的小鸟,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这……这竟是一只机关鸟?”
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德妃,毕竟就连她之前也从未知道,裴照月献给太后或者贺礼究竟是什么。“不错,嫔妾献给太后娘娘的,的确是,嫔妾亲手制作的机关鸟。”
裴照月就那样站在中间,声音不卑不亢。庄妃似乎也是被惊讶到了,许久都没有置喙。“大胆!裴宝林,你可知罪?”
突然在席间喊出声的,是苏媛。裴照月心中暗叫不好,这苏媛虽然行事莽撞,但现下经过皇后调教,也改了些许性子。更何况,先前自己刚送了一双带血的手帕给她,此刻她必是不敢,平白无故生事的。在这样的场合,怕是对方也是有备而来。“苏婉仪?太后寿宴?怎容你大喊大叫!”
秦峥这一声,在场的所有嫔妃皆跪在了地上。“请皇上息怒。臣妾,不过是见这裴宝林公然侮辱太后娘娘,为太后娘娘感到不值。并非有意惊扰太后娘娘寿宴,若是臣妾所言为虚,皇上尽可责罚臣妾便是。”
苏媛今日穿的是一件艳色衣衫,双眉入鬓,本就凌厉的五官,多问几分刻薄相儿。“苏婉仪,不知嫔妾是怎样得罪了你?嫔妾尽心尽力,亲手制作一个只机关鸟。在这太后娘娘的寿宴至上却被你污蔑成对太后娘娘不敬?若是你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嫔妾这清白,要怎样见得?”
谁还不会装可怜呢?裴照月明白自己素来演的也是惟妙惟肖。此刻若不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装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更待何时?“咳咳,苏婉仪,裴宝林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现在是母后的寿宴,此刻,你生事,若无真凭实据,万万不可。”
皇后这话说起来,偏心极了。无非是在这里提醒着苏媛,这一次,她可要准备的充分才是。“好了,既然苏婉仪此话已出。就算再推脱也不得了,这其中究竟是何情状,苏婉仪速速道来吧。”
柔充仪现在尚且哭的柔柔弱弱,庄妃自然就接过了这白脸儿的角,一唱一和,搭戏台子似的,裴照月听起来,便觉得好笑的紧。苏媛跪在地上,似乎一脸愤懑,将那只机关鸟抓了回来,道,“皇上,太后娘娘请看,这只机关鸟看上去做工精美,然而实际上却漏洞百出。尤其是这翅膀之处,上面的羽毛雕刻的参差不齐,看上去更像是残品。”
裴照月的目光自然也盯着那只机关鸟。可是仔细端详,却发现自己在翅膀处雕刻的,是祥云的花样,又怎变成了羽毛。“这,这到的确是。这上面的羽毛雕刻的大小不一。看上去其实并非像是残品,倒更像是……故意为之。”
庄妃眼睛尖的很,下面离得近的一些嫔妃看了之后也跟着点头。“嗯,可这人,为何要将这鸟翅膀做成这样?”
“你就不懂了吧?有一些东西呀,未必要十全十美才是好的。”
“对对对,据我所知呀,这天地之间自然长大的鸟儿,那翅膀哪有一模一样的?其实更能窥见,这做机关鸟之人的心思细。”
下面的嫔妃的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而坐在高处的几个人,却全都变了脸色。这追求做工精细的机关鸟,翅膀处从不雕刻祥云雕花,而雕刻自然羽毛的精巧心思。在这朝廷当中,似乎有那么一户人家,最擅长行于此道。“是谢家。”
沈墨丛一语惊醒了裴照月,的确,在裴照月还未曾出嫁的时候就曾在院子里见到过谢氏也做过一些木器活计,当时她就奇怪,谢氏再怎么说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又为何会做这些东西?现在仔细想来,曾经王氏也和她说过,谢氏一族的先祖是天下最有名的木匠出身,故而一些手艺传承了下来。家中男丁最新仕途不愿学习,一些女眷闲来无事,便将这当做打发闲趣儿的。原来,苏媛就将自己做的机关鸟狸猫换太子了,然后又做出这样子,来诬陷自己。看来眼下,还当真是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