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环，环环相扣，目的不过是拉扯德妃下水。德妃既然能在这波诡云谲，危机四伏的深宫中身居高位，必然深谙这躲避陷阱，应付诡计之道，所以裴照月并不是十分担心德妃处境。不多时李全带着玉蓉折回，二人身后跟了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年轻丫鬟，待到御前，李全这才让人把丫鬟丢下。“此人是何人？”
梅氏被脚步声惊醒，半睁半开着眸子，眸光往地上一扫，只见地上多了一个伏地跪拜，如同筛糠的丫鬟，不由好奇轻呼一声。“回禀陛下，回禀娘娘，这是奴婢从芍药阁中揪出的细作，”李全朝二人一拜，道。秦铮奇怪道：“哪里的细作？”
李全环顾四周，目光警惕，他身后的玉蓉转身将房门关上。“回禀陛下，奴才本是让手下搜索芍药阁中几个大宫女得到的朱果，无意听闻其中一个大宫女玉壁将得到的朱果送给了自己的侄女，据说此女进宫不久，因和玉壁有些族亲关系，所以务必特意将她要到了芍药阁，做庭院打扫得活计，谁知道奴才搜查的时候，在她屋中找到了数张百两的银票，还找到一张同西齐逍遥王府的回信。”
秦铮面色越来越黑，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潭不见底的潭水，似有狂风骤卷，大雨倾盆之势，他松开梅氏，缓步走到那宫女面前，抬起脚，勾起那宫女的下巴。“生的倒是明艳动人，却不想是个奸细，这西齐倒是有些意思，竟然敢把细作往我后宫里塞。”
秦铮冷笑，话语间磨牙霍霍，居高临下俯瞰那女子柔美却惊恐万状的脸庞时，似乎恨不得张口生吞了她。“陛下，明鉴，奴婢……奴婢冤枉……那屋子本来不是奴婢的，奴婢也只是三日前搬进去的，那东西奴婢没碰过，那不是奴婢的东西，求陛下，明鉴啊！”
裴照月在二人身旁坐着，她从未见过秦铮如此阴鸷的双眸和如寒霜的脸，仿佛刹那间唤醒了心底的罗刹厉鬼，顷刻间便能要了这屋子人的性命，她后背隐隐渗出冷汗，竟下意识绷紧了躯体。“其他人可查了？”
秦铮狠狠踹在了那宫女的心窝，那宫女满脸惊恐被踹翻在地，忙翻身跪拜在地，迟迟不敢言语。李全忙道：“奴才已经留下了人手调查宫人，并且让禁卫军将芍药阁内外围守，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是插翅难飞。”
秦铮阴沉着脸点头，转身一脚踩在那宫女的悲伤，“李全先前说你得了玉壁的朱果，那果子如今在何处？”
那宫女看起来羸弱小巧，哪里受得了秦铮这丈高的汉子踩下来的力量，原本身躯还同地板离得有些距离，此刻却被秦铮踩得歪头贴在了地上。那宫女泪雨滂沱，却来不及擦眼泪，抽泣着回应。“被……被奴婢送去了锦瑟阁。”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这宫女身份本就震惊了众人，如今她意图不明的将朱果送去锦瑟阁，目的到底是为何？难道是想毒害庄妃？还是想要以朱果为线，亲近庄妃？裴照月不敢再想下去，她抬袖不动声色擦了擦额头渗出的薄汗，眸光飞快转动，余光扫过床上拥着锦被斜靠在床头的梅氏时，极快捕捉到她眼底的震惊之色。梅氏不曾想到自己设下这一局，竟然意外扯出一个细作来，她眼眸一转，忙又镇定，此刻不能惊动皇上，这个丫头无论如何都留不得。“如此说来，这朱果是你让这小奴送去给锦瑟阁的？”
秦铮阴险地笑了起来，收回腿，就地蹲下，伸手用力扣住宫女的下巴，蛮横的往旁边一掰，指着旁边躲在白苓怀里的小奴，笑容悚然可怖。白苓惊慌，她怀里的小奴也忙不迭推开她，惊恐的对着秦铮磕头，嘴里连连辩解，“奴才不认识这宫女，奴才并没有给锦瑟阁送朱果。”
秦铮却看也不看小奴，只笑的阴森森，对宫女道：“你若是肯说实话，朕就让你痛痛快快一死，否则那内务府的十八般酷刑，也能撬开你的嘴。”
宫女瞳孔猛缩，长大了嘴巴，五官扭曲，像是疼极了，也像是怕极了，一时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秦铮见她面色惊悚，瞪圆了眼睛，便知道这是人极度恐惧中吓傻的反应，于是抬手往旁边一伸，李全机灵的取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入手冰凉，秦铮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抬手就泼到宫女脸上，只见宫女僵硬的面孔松动，眼珠子一一转，吓得立马就地磕头。“是，就是这小奴送的，奴婢想要去庄妃娘娘宫中伺候，所以想要用朱果买通庄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琉璃，这果子珍贵，琉璃一定会喜欢。”
秦铮闻言，凶狠的面色柔了一份，他原本担心这丫鬟和庄妃有勾结，庄妃身后势力特殊，如果她参与了此事，怕是整个襄阳王府都脱不了关系。梅氏紧张地攥紧了锦被，听这丫头一说，一颗心稳稳落下，这丫头倒是还晓得顾及自己家人的性命。裴照月察觉到梅氏脸上一扫而光的得意，忙挪开眸光，不经意往身旁一扫，正好迎上白苓求救的目光，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白苓见这阵仗哪里敢再言语，只能颤巍巍跪下去，战战兢兢听从听从皇帝最好的判决。“既然你想巴结琉璃，想必也不会下毒，不过这小奴口口声声说没有受过你这桩托付，你又如何解释？”
秦铮转身坐在桌边，正要继续说话，只见梅氏不知道何时起身，正从大宫女寒梅手中接过一只装着红艳艳的朱果的瓷盘，缓步朝他走来。“既然这朱果无毒，不如让这宫女尝尝？”
梅氏笑盈盈立在裴照身前。裴照疑惑地看着她，却见梅妃笑的一脸深意，他虽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准了。”
谁知道这梅妃刚刚朝她走了一步，却见那宫女一脸慌张往后退，梅妃脚步一顿，娇媚一笑，“你躲什么？这可是好东西。”
那丫鬟赶紧退后两步，对着梅妃使劲磕头，直到头破血流，一头被桂花头油梳得散乱下来的长发胡乱的散了下来，遮住她半张可怖的脸孔。“陛下，这果子……有毒……也是奴婢让这小奴送的，这小奴同奴婢关系好，他又同裴宝林身边的宫女好。奴婢曾偶然发现她同内卫白鹤然有私情，他们二人怕奴婢泄露此时，曾威胁奴婢要是泄露出去，就要杀了奴婢。奴婢心中有恨，便有意嫁祸二人，而这朱果上的毒，也是白苓逼奴婢下的，只因为她家主子裴宝林嫉妒庄妃娘娘受宠，故意借奴婢的手。这朱果根本不是送给琉璃的，就是她让小奴送给庄妃的，裴宝林原是指派奴婢去送，奴婢不敢，才指使了这不懂事的小奴才。”
此话一出，数张嘴异口同声地呵斥道：“你胡说！”
其中怒骂那宫女声音最亮的便是白苓，她被这女人无中生有泼了一身脏水不说，自家主子还被拉下了水，她可是一肚子怨恨无处泼洒。“若是陛下不信，大可随奴婢去芍药阁，奴婢可以拿出证据来，”宫女一张脸上沾染了血污，黏住了披散下来的长发，一双沁了泪水的眸子中飞快划过一抹俱色。梅氏大惊失色，转头的刹那，抬手狀似无意露出手腕上一串泛黄的手串，手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那宫女慌张地看去，却见她袖口落下，遮住了那只手串。“既然如此，起驾芍药阁，”秦铮不待裴照月辩解，只冷冷扫了她一眼，抬脚便出去。裴照月心中一冷，她心里隐隐不好的预感，这宫女再三翻供，如今突然针对自己，众人纷纷大惊，可是秦铮却一句话不说，抬脚就走，如此看来，他必定是有所怀疑。众人见秦铮离开，李全同玉蓉等一众人纷纷跟着出去。芍药阁中，德妃拖着病体起身恭迎，谁知道秦铮看也不看她，神色肃穆地走进来。“证据呢！”
秦铮指着被内卫拖进来的人。被像死狗一样拖进来的宫女，软趴趴趴在地上，大约是身体内脏器被伤着了，此刻不停地咳嗽。“陛下先把白鹤然抓来，奴婢床下有一块暗格，里面放着几只金钏，上面有裴府铭刻，这是裴宝林收买奴婢的闭嘴钱，奴婢原是要送回家里，让家人秘密融掉，不曾想事发的竟然如此之早。”
裴照月浑身发凉，低垂着头，即便她不抬头，也能感觉到秦铮投来的灼灼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