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板车停在房前的土堆旁,林建国拎着野兔进了门。
“金花,我回来了。”
“当家的,李姐来了,我们在包粽子呢。”
看到是李姐,林建国满脸高兴,进门将野兔放好后就过来坐下。
李姐是本村人,爱人是城里的工人,嫁鸡随鸡,结婚后就也进了城,做起了工人。
这位姐姐可没少帮助林建国,林建国前几年的学习书籍资料有一大部分就是她提供的。
“建国,听金花说你不打算再考大学了?”
“嗯,我不是这块料,考了几年也没考上,辜负了姐姐的帮助。”
“那你今后作何打算,能跟姐说说吗?”
“我打算进城摆摊,倒卖些货物赚钱。”
“你这投机倒把啊属于是。”
“姐姐,国家红头文件都下发了,开放市场经济,鼓励市民摆摊、开店。”
“我还是觉得不妥,我们厂现在缺锅炉工,你要是愿意,我找你姐夫去给你说说,做工人多好。”
“姐姐,我这身板像是能干锅炉工的样子吗?”
“克服一下困难嘛,总比你去摆摊别人指指点点强,那是资本主义的做派,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
“在城里,我谁都不认识,爱嘲笑随他们去呗,我又不掉块肉,把钱挣到了才是道理。”
“那能挣多少,有工人多吗?工人一个月能挣三十多块,逢年过节还发礼品。你也就已经结婚了,你要是还没结婚,是工人别人都得高看你一眼,说要跟谁处对象,别人知道你是个工人,啥条件也不提就能同意。”
“姐姐,大锅饭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改革开放都过了四年了,你怎么还有这想法,不管是哪个行业,都是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
林建国很想说,等过十来年“下岗潮”来临,一大批工人都得自谋生路。话到嘴边还是没吐露出来,现在说这些,鬼才会信,这个年代的工人是“铁饭碗”,最稳定的群体。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气氛弄得有些尴尬,兰金花在灶台前摸了个空瓶子,就递给林建国。
“当家的,打瓶酱油去。”
“姐姐你先坐着,我出去会,马上回来。”
还没走到村里的小卖部,林建国老远的就瞧见小卖部旁土墙上一行熟悉的白色标语“国家兴旺,匹夫有责;计划生育,丈夫有责”。
“老板,打斤酱油。”
“好嘞,一毛一。”
林建国翻出了票子,递给老板一毛一,数了下手里还剩一角七分钱,就又买了一瓶一毛五的“北冰洋”汽水,大过节的也奢侈一把。
没走多远,老板就追出店门外,冲着林建国喊道:“喝完了瓶子记得拿回来退啊,能退五分钱。”
快走到家门口时,林建国看到一个男人手里提着一瓶茅台和一罐麦乳晶,还有一个装满了苹果的尼龙网兜,从村巷里走了出来。
“姐夫,你这是要去老丈人家呢。李姐现在还在我家里,要不先去我家坐会。”
“不了,赶时间呢,等有机会咱们再聊。”
男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牡丹”牌香烟,递给了林建国一支。
“真不再坐会?我看李姐跟我媳妇两人聊的挺好。”八壹中文網
“真不坐了,赶时间呢。最近忙,厂里活重,晚上还得赶着回厂里加班,这不借着厂里王科长的东风才回来的嘛。”
说完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吉普车。
“哦,王科长也是村里人?”
“是啊,他是二大队的。这次是带城里供销社的领导来村里谈合作的,我在车上听了一嘴,好像是说要养长毛兔。”
林建国倒是依稀记得,当时他在监狱里看过报纸,好像是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养兔热”。
等烟抽完,姐夫就火急火燎的叫走了李姐。
临走时李姐嘱咐林建国:“建国,要是你真进城,在城里要有急事的话,记得到亚麻厂门口,叫门卫打内线电话9号线,找你姐夫。”
李姐这个邻家姐姐真是令林建国感动,热心肠,乐于助人,不图回报,典型农村妇女“真善美”的形象。
看着兰金花收拾着剩下的粽叶,林建国说道:“这粽叶和豆子都是李姐带来的?”
“嗯,李姐真是好人,进城都这么久了还想着你呢。”
“你可别误会,我刚来那会就是借住在她家里,后来村里才在现在这一片建了土房,她就是把我当弟弟的。”
“我没误会,我说她人好呢,一直帮你,以后咱有机会得报答人家。”
说着从兜里递了把钥匙给林建国:“喏,这是刚才李姐给的,就咱旁边她屋的钥匙。说她以后也不怎么回村,就算是回村了也都是回家里住,她那知青小院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我们住下,美好家园慢慢长大了,咱也需要更大的房。”
“美好、家园,今天好像很听话,看到有客人在,安安静静的。”
“可不嘛,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吵不闹的。”
“来,到爸爸这来。”李建国展开双臂。
两个孩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手里拿着李姐刚送来的“铁皮青蛙”。
“明天爸爸进城里,你俩想要什么呀?告诉爸爸。”
“我要吃肉肉。”、“我要布娃娃。”
“……”
“当家的,你手里还有钱吗?”
“早上还有,这会脸比兜还干净。”
李建国笑笑,钱是王八蛋,没了我再赚。
“我这还有八角钱,我也没啥用的地方,你拿着。”
说着就往林建国手里塞,男人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
两人吃过晌午,就抱着孩子去往山脚挖野菜去了。
一直到夜幕来临,两人才抬着野菜下了山,两个箩筐装得满满当当的,得有上百斤的野菜。
美好、家园在山上都玩野了,兰金花给他俩洗完澡,自己又困又饿的都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等到吃饱喝足后,两孩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一下午玩的别提多欢脱了。
两人躺在床上,累的。
“睡吧,红薯藤还得明天一早掐呢。”
“我明天跟你一块去吧,这么多东西,你自己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行吧。”
说完,林建国翻了一下身。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