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如期举行。
在一片花海之中,大鼓之声响起在众人的耳畔,随后烟火如同流星从百花园的各个角落中飞往天空,一时如梦似幻,动人心意。 监生的一声锐利嗓音将众人的目光投向了百花园的入口。在那里走来了一队人,为首的自然是赵皇赵天睿,其后的是牵手而来的一对珠玉一般的人。直到看见这两人,白玉进平静的心才开始有了跳动。再之后,是一大群皇子皇女和后宫嫔妃。 众人起身行礼,祝贺道:“我等见过君上,见过公主和诸位皇子,见过各位娘娘。”白玉进对着众人当中的赵天睿行了一礼,随后坐下。赵天睿见他没有说话,给了他一个眼色,落座后笑道:“各位,请坐。”
众人坐下,赵天睿道:“今日请各位前来,是有两个事情宣布。前者是一件旧事,后者则是一对新人需要大家的祝福。灵萱,给大家看看这两份退婚书。”
今晚的赵灵萱当真美丽无比,洁白的宫尾服配在她的身上,更显仙气飘飘。她走在众人之前,将手中的两份退婚书拿在手里,说道:“各位长辈,三年前父皇在诸位的见证中为我赐婚。今日那人也在场,我手中的两份婚书是我和他对彼此的退婚之书,今日在诸位的见证中,我赵灵萱自此不再是他白玉进的未婚妻。”
到此,众人都将目光看向白玉进,以为他会有什么举动,但众人只见他仍是不为所动,耐心倾听。 白玉进的沉默有点出乎赵天睿的意外,他还以为白玉进怎么都会闹腾几下,没想到他这么识时务懂得退让。这一下让他心安不少。 赵灵萱说完后,赵天睿喜笑而出:“各位,既然两人都同意毁约,我们也不好再干涉其中。今晚的喜事,就是我的女儿将要与一位旷古少有的俊杰结为夫妻。龙赐,还不介绍一下你?”
在龙赐看来这些人都只是蝼蚁,但今天仍是他十分开心的一天,此行他如愿以偿,他喜笑道:“各位,我龙赐乃是整个南天域未来的主人,灵萱如今是我的女人,这大汉王朝嘛,以后由我罩着,你们放心行事,我保管无人敢动你们。”
在百花园一片称颂之声中,龙赐不知道,只此一句话,他就为大汉王朝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在随后的近百年中,这里成为了龙元殿和剑宗争执的焦点,更是战事最为激烈的几个区域,除开内乱,人族、魔族、灵族等不同的族群在此纷争,将这片宁静的大陆鞭笞得遍体鳞伤。 当然这都是后话,就此时而言,龙赐的承诺还是振奋人心之举。几位家主都见识过龙元殿的厉害,此番能结识这样的人物,可想而知对他们家族的意义。 “龙赐真乃俊杰啊!公主与你真是佳偶天成!”
“我来敬未来的南域之主一杯,祝您和公主日日幸福,天天有喜!”
“来来来!我也敬我们王朝的新姑爷一杯,您真是气度不凡,灵萱她呀是好福气!”
“好!喝!来!喝!我龙赐绝不亏待你们这些人,有事直接说话,啊!喝!”
一时,马屁如同潮水一样将龙赐淹没。后者更是得意得连连许诺。 处在无人问津的位置上,白玉进左手捏着右手,并未打断众人的兴致。这下处在高处的赵天睿更加满意,他都在考虑要不要事后为了补偿白玉进,将宫里的几位姿色不错但年纪偏大的女子赐给白玉进。 觥筹交错之时,有一人出现在白玉进的面前,让他紧捏的手心更是颤抖不已。 来者是今天的主角之一,赵灵萱。 将一杯酒放在白玉进身前的案台上,赵灵萱不带一丝情感道:“白玉进,你我相识一场,今天你能来,我很意外。你我喝了这杯酒,从此就算情分已断,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将她手中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而后转身离开,看也没看白玉进一眼。 白玉进右手颤抖地拿起那杯酒,酒影之中他的面色已经苍白得连妍柔替她化的妆都遮掩不住。压抑下眼中的泪花,白玉进果断地将酒一饮而尽,再未多言。他将一封怀中早已写好的信落于桌台上后,默然离开了百花园。 他的举动时刻被众人所知,但像这样从宴会开始到现在一言未说,只喝了杯酒就离开,并没有上演众人心中预想的好戏,一时看戏之人竟有些失落。 赵天睿则是很满意白玉进的识趣,他眼神之下,白玉进的那封信就被监官拾起,交给了他。为了不扰众人兴致,赵天睿并未当众打开,而是与众人一同宴饮,直到深夜他回宫之时,才有侍者禀告道:“君上,白玉进送来的礼单很古怪,其中的东西好像都是您曾经赏赐给他的。”
这一下,赵天睿眉头一皱,白玉进到底要干什么?他当即打开信封,里面写道:“君上,玉进世受皇恩,本当屈身报答,至死方休。但玉进自知此生已沦为废人,再无能力尽忠尽责,不禁愧对王朝养育之恩,无颜再见君上,请容我不能面辞之过。君上,自今日起玉进这一脉永远脱离白家,不再留在帝都。玉进自此与白家毫无关系,因而君上见到这封信的时候,白玉进已经是普通的凡人。君上,玉进之言,出自肺腑,还望成全。白玉进拜言。”
赵天睿一时有些彷徨,白玉进没有闹腾这大出他的意料,但如今留信请辞又大大让他不知如何是好。说到底,这事是他做的不够地道,他先以病让女儿去打探白玉进是否得到过东荒的机缘,而后又篡改了白玉进的退婚书,挑动赵灵萱误会他,更是给白玉进扣上了借机要挟的小人帽子,最后又让他写下悔婚书,再次羞辱他。这一切放在他那个年纪,那个性格,恐怕早就跳出来要打人了。 可是,白玉进却一开始就没想闹事,不仅没在订婚宴上让他难堪,相反辞呈中是言语恳切,并未有不满之意。此人要么心机极深,要么就是真的对王朝拥有很深的感情,不愿去伤害。 前者,他当除之,后者,则让他心中稍感愧疚。 一念至此,赵天睿想起了往日白玉进的种种所为,终是确定他是后者。不禁哀叹一声:“白玉进,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随后他传意道:“准白玉进所奏,赐万金许其心愿。”
白焰姬晚宴后又找了一趟赵灵萱,等她回到白家的时候,白玉进已经离开。千机阁中已经空无一人,书架上一排的书中,白玉进只带走了一本,那原本的位置静静地趟着一块家主令。 一声哀叹,白焰姬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闹到这个地步。她今天专程去问了赵灵萱,但后者明显有些疏远她的意思,只是说道作为姐妹,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一个你三年未见的人? 白焰姬分辨不清,一时两难,本想回来和白玉进说些什么,但已经人去阁空。 白玉进吩咐过白家禁卫不得透露他的消息,故而白玉进的请辞信连白云明和白子墨等人都不知晓。换言之,这是他一个人拿定的注意。等赵皇赐金的消息传到白家时,众人才知道白玉进昨晚已经带着他的侍女,独自离开了帝都。 白雪颖当即哭声震天,不顾父亲和哥哥的阻拦,跑出白家追了上去。与此同时,同行的还有白玉进的亲姐姐,白诗彤。白子墨急忙跟在后面,派人保护她们,不让她们受伤。 白雪颖一出门就向人打听有没有见过他的哥哥,但人们纷纷摇头。那夜,白玉进出了宫门就脱去了那身衣服,他的离开朴素无比,在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未央宫时,有谁会在意帝都夜晚的街道上多一辆马车,少一辆马车。 白雪颖最终奔溃地跪在街道上,哭泣得整张脸都变得泪垢连连。白诗彤则黯然低头,指甲都陷入了肉缝中,不久两人就做出了一个让众人意外的决定。 白家不可一日无主,白玉进虽脱离了白家,但这一大家人还要靠人养活。白云明走到白玉进的阁楼中,看着那块书架上的家主令,不禁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所有的事都要一个孩子自己承担,所有人都忘了,他今年才刚满二十岁。 他本不想继位,但为了父亲为了家族,他毅然担负起这份责任。他从未对人抱怨过他修为不在,三年里家族中大大小小的事他管理得井井有条。 当年他全盛之时,为家族带来了无比显赫的荣耀,但他落魄之时,却主动收起自己的羽翼,甘受所有的流言,只为身下的白家不会被波及。 “君豪,你儿子比你更出色。”
白云明叹了一声,半天才说了这么句话。
白玉进脱离白家离开帝都的消息被走露了出去。身在未央宫的赵灵萱听到此事到是心中稍动。白玉进主动离开没有折腾,让她心中对白玉进的印象稍有改观。 半个月后,赵灵萱和卫嘉若以及龙赐一行离开了帝都。三人并未与剑宗之人同行。 不久,白逸尘离别了她的亲姐姐白嫣瑾,带着一股锐利的剑意离开了白家。夏凡轩和蓝小白等人也未做停留,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态离开了帝都。白玉进和赵灵萱的事给他们的触动极大。当初多么般配的一对金童玉女,仅仅三年不见,就落得不欢而散,情意全无。 时间真的是情意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