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四天守夜，黑白颠倒，夜不能寐，昼不能安。肖望的黑眼圈出奇的重，倚着车门望着里面亮起的灯光，顿时一阵困意涌上来，他摸摸索索的在兜里找烟，可摸了许久都没见烟盒子，他直接将裤兜拉出来，除了些零钱，还有些破碎的纸张，哪里有烟盒的影子？肖望皱着眉，又开始在挎包里找，可挎包里只有一盒饼干，一瓶水，还有几块口香糖。“妈的，我烟呢？”
李赣一挑眉，指了指路边上静静躺着的烟盒，“诺，在那里。”
“抽完了？”
“对，你连打火机也放在烟盒里，一起扔了。”
“不会吧？”
肖望急匆匆的跑过去，将烟盒捡起来打开，打火机果然在里面。他干笑着站起身，看着李赣，“把你的女士烟，给我来一根呗？”
“你不是不抽女士烟吗，嗯？肖大警官。”
“嘿，这是哪里话，要，我要！”
李赣摇摇头，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烟过去，肖望结果来就点燃，一顿猛吸之后，烟顿时只剩下半截，“这鸟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快把人整疯了，好歹我以前也是攻击组，怎么现在都是些闲差？”
“这怎么会是闲差，指不定哪天抓住了吴越，你也算是大功一件啊，非得拿着枪跟人干才喜欢？”
肖望瘪瘪嘴，“我去买包烟，你先看着会儿，有动静就呼我，我就在巷口买，不远。”
“去吧，我守着。”
李赣将烟掐灭，回到车上，将座椅调得低了些，躺在上面，眼睛直盯着严华所在的屋子。要说严华这屋子倒是也算豪华了，虽然看着不大，但好歹是独门独院，有落地窗，也有小花园，有私家停车位……可这些都是靠抢劫来的，李赣只能摇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李赣在后视镜里看到肖望买烟回来了，可肖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李赣心里一紧，尽量不动声色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肖望身后的人。他紧紧的跟着肖望，不时在前后观望，注意是否有人看见他，确认没人之后，他跟得更近了。这个时候，李赣才意识到整个梧桐街上几乎没有一个人，灯光也足够昏暗，却没有监控设备。这里是下手最好地方！李赣的心快跳到嗓子眼，额间的冷汗也跟着下来了。以现在肖望与那个人的距离，只要李赣出现，或是出声，后面那个人就会立即动手解决掉肖望。他会是吴越？李赣不敢往后面想了，他拳头紧握，脑子飞速的运转，该怎么办？如果自己认错了，又怎么办，会不会伤及无辜？李赣眼睛死死的盯着后视镜，那个人跟得更近了，几乎快要贴到肖望的身上，可奇怪的是肖望竟然没有一丝察觉，难道他这个特警，这么一点点的意识也没有吗？李赣感觉口干舌燥，猛的一拉车门，窜出来，刚想大喊，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忽然换了！肖望的右手猛的往后划出一个弧形，右脚猛的一踢，跟着肖望的那人顿时倒在了地上。肖望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往内侧猛的一扭，那人顿时疼得在地上打滚。李赣急匆匆的跑过去想帮忙，可那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力，躺在地上，大喊着：“断了断了！我的手！”
肖望嘴角一掀，“偷到我身上来了，找不自在吗？”
“我不敢了，不敢了！”
肖望手一松，那人的手臂整个掉到地上，看样子是断掉了。不过肖望并不理会，而是从兜里将证件掏出来，递到了那人的面前，“你再叫一声，试试？”
那人赶紧闭上了嘴巴，眼泪花花的看着肖望。李赣已经跑到近前，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年纪轻轻的样子，不禁问：“是个偷儿？”
“对，跟了我一路，我不睬他吧，这人还起劲儿了，非得偷我，要不是有公务在身，真要把他送进局里去！”
“我不敢……”“你还叫！？”
肖望瞪着眼。李赣拉着肖望，“算了，咱们的事儿要紧。”
肖望点点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年轻人，“学什么不好，偏偏学偷儿，哎，自己去医院吧，长点记性！”
两个人回到车上，李赣仍旧有些没缓过神来，一直坐在那里发呆，严华从屋子里走出来，李赣也没注意到。肖望拿手在李赣面前晃晃，“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喂？”
李赣眨眨眼，“怎么了？”
“你发什么呆呢？”
“哎，我还以为刚才那人是吴越，还以为你没发现呢，我以为他要对你下手，吓得我啊，现在心跳都还快！”
“你以为，你以为，你该不会觉得我是泥你出来的吧，有人跟着我，我还能不知道？”
“你知道了还把他引到这里来，不怕吴越就在附近看着？”
“我倒是不想引他过来，可他非跟着我，我原本是想给他机会的，没先到这小子不珍惜，我只能动手了。”
“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早解决了，免得生出变数来。”
“行！”
肖望笑着，丢一包烟给李赣，“怎么样，你给我一根，我还你一包，够意思吧！”
“看你那斤斤计较的样子，真是……啧啧啧。”
肖望正要还嘴，严华却忽然走了出来，四下里张望了一圈之后，慢慢的往肖望坐在的车子这边走来了。肖望一直在给严华使眼色，让他不要过来，可严华还是径直走到了近前。“你们这也跟得太近了吧，而且也太明显了。”
“你过来干什么？”
“我这不是提醒你们吗？”
肖望冷着脸，“你要是晚上不出门，我们还懒得来了！”
“我要是不出门，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李赣说：“行，我们明天再离远一点，你要是遇到事，一定记得按那个报警器，我们立马冲过去救你。”
“知道啦！”
严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现在要出门了，你们远远的跟着就行，之前那种事就别再发生了，诶，我怎么发现你们一点也不专业啊……”“你专业？要不你来？”
肖望赌气道。这几天他确实累得够呛，有点情绪，现在当事人又是这种态度，肖望难免有些情绪上的波动，不过好在严华没有再跟他闹，否则两个人掐起来，倒真是坏事了。严华甩手甩脚的向前走了，肖望在叹了气之后，还是开车跟了上去。不用说，严华又是去夜色酒吧，天天烟不离口，酒不离手，女人也没断过，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受得了？李赣一个人想着，但没有说出来，毕竟是别人的生活，他并不想过问。转过几个街口，夜色酒吧出现在了眼前，服务生热情的迎着严华进去了，看样子确实是这里的熟客。肖望将车停在一旁，两个人车都没下，就这么干坐着。夜里1点，严华醉醺醺的出了酒吧，踉踉跄跄的走在街上，手里还拿着个酒瓶，身边跟着个女人搀扶着他。肖望撇着嘴，“这小子真是……”“不管他，我们的目标是吴越！”
李赣提醒到。转过街口，眼看就要到家了，严华却将酒瓶随意的丢在了街边，砸个粉碎，再猛的一推身边的女人，“你滚！”
女人愣了几秒，还是上前去扶他，但严华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我叫你滚，听不见吗？”
“你疯啦！”
严华压根儿就不管她，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来，一张一张的往地上撒，“你不就是……额……想要钱吗，给你，都给你！”
女人弯着腰捡钱，直跟到严华家门前，严华不撒钱了，女人也拎着自己的包走了，看样子也是喝醉了，包一会儿从肩上掉上来，她拉回肩膀上，一会儿又掉下来，她又往肩上拉，就这么离开了肖望两人的视线。“这唱戏呢？”
肖望问：“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要我是那女的，非揍他一顿不可，有钱就能侮辱人了，何况还是抢来的，又不是自己挣的！”
“你今天怎么了，处处都看不惯了，人家是一个愿意给，一个愿意跟，不关咱们的事。”
“嘿，职业病。”
严华进了屋，灯很快亮起来，但很快又熄灭了。李赣猜想他大概是喝醉了，开了灯又给关上了，现在估计正躺在屋里的某个地方呼呼大睡，这后半夜的罪就得他们两个人来受了。不过李赣有一点没有想明白，前两天严华喝酒还有点节制，怎么今天忽然变了一个人，不仅喝得烂醉，而且还差点跟肖望发生一些口角。好在现在严华已经睡下，李赣也懒得多想，多半是严华自己心里有事，跟案件有没有关系，尚不得而知，即便有关系，他不说，那自己也是干着急。“今晚你守前半夜吧，后半夜我来守着，不然我怕我后半夜睡过去了。”
肖望说。李赣点点头，“行，我无所谓的，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年轻真好。”
肖望说完这句话就将座椅调平了，整个人躺下去，不再吭声，没一会儿呼声就传了出来。李赣将紧紧关闭的车窗摇下来了一点，让空气流通起来，以免太过于憋闷，可肖望打鼾的声音实在有点响，前面几天都是李赣守后半夜，前半夜都在睡觉，倒是没觉得打鼾的声音大，今天守前半夜却觉得很刺耳，或许是自己没休息好吧，李赣想着，但最后还是觉得很闷，胸口郁结，他只能悄悄打开车门下车透透气。蹲在街边，虽然清冷，但好在空气清新，李赣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不时的往严华的屋里看两眼。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李赣在街边蹲着，两腿发麻，他想站起来走两步，再会车上坐会儿，可是他刚一站起身来，顿时觉得眼睛有些花，还有些冒金星的感觉，这时候，严华的屋子里忽然灯光一闪！李赣顿时来了精神，使劲的揉搓自己的眼睛，看向严华的屋子，一片漆黑，根本没有任何的亮光。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不成？不可能！即便是自己蹲久了，眼睛有些花，但那些光太过耀眼了一点，屋子里一定有人开灯了！是严华吗？李赣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醉酒的严华忽然醒了，在屋里乱窜，手不小心碰到了灯的开关，所以灯闪了一下，又灭了？这一点倒是说得通，李赣自己也有喝醉酒的经历，半夜醒来是常有的事儿，脑子不清醒，到处乱摸乱走倒是可能性很大……这一切看上去都没有问题，可是李赣的心还是悬着的。他忽然想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吴越会不会就在屋里？自己和肖望几乎是晚上才跟着严华，而白天是处于没有人跟着的状态，吴越会不会白天窜进严华的屋子？要知道那个时候严华是在睡觉的，虽然严华的手边有求救的报警器，隔了很远的位置也有刑警在巡逻，可是吴越还是有机会进去的。李赣猛的摇摇头，不会的，如果吴越白天就进了严华的屋子，他早就下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想太多了，李赣暗自告诉自己。不过白天的防卫还是过于疏漏了一点，没有人跟着严华，而只是在他家附近警备着，这样很可能让吴越有机可乘。李赣心想，明天一定要给肖望说说这件事，让局里再抽调点人手过来。虽然严华白天自己在家有所防备，但还是需要有人随时跟着，否则一旦出事，这条线就算断了，这些天的努力也就白费，整个案件又将回到原点，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可是，真的是自己看花眼了吗？李赣还是不敢相信，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李赣决定进去敲门，看看严华是否醒着。如果刚才有灯光出现，那严华现在至少还有点意识，如果是自己眼花了，那叫开门之后，大不了向严华赔罪。这个门，他飞敲不可了。李赣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抬手敲门。毫无回应。冷汗一下子从李赣的额头上浸了出来，他几乎是哆嗦着拿出电话，拨通严华的号码。千万别出事！忽然，一阵铃声从门内传来，李赣在期盼着电话接通，可铃声响了足足一分钟也没有人接听。李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试着推了一下门，那门吱呀一声开了。李赣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借着手机灯光朝门里看，门后是一团呕吐物散发着恶臭。李赣小心翼翼的避开，而后在墙边摸索着灯的开关。等灯亮起来之后，李赣意识到事情有变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一切都完了！李赣急急忙忙的跑出屋子，冲到车前，一把将门拉开，将肖望叫醒，“出事了，出事了！”
肖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出什么事了？”
“严华，严华他出事了！”
肖望二话不说，起身冲进了严华家的院子，看门大开着，灯也亮着，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意思是：屋里有人？肖望吸吸鼻子，皱着眉，轻声说了句：“血腥味。”
李赣的手抖了起来，肖望已经进了屋。整个屋子没有丝毫凌乱的迹象，门窗紧闭，肖望快步走到左侧的卧室，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眼前是一副陌生的模样，却没有严华的影子。肖望忽然退了两步，一言不发的拔出了枪，随后猛的冲上前，弯着腰往床下查看，还是没人。他暗骂了一句，刚走出卧室就听到李赣叫了声“肖望”。肖望寻着声过去，看见李赣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直愣愣的看着。肖望心底一片冰冷，他快步走过去，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和李赣一起站在门口，肖望终于知道李赣为什么发愣了。严华卷缩在浴缸里，右手捂着胸口，双眼大睁着，嘴巴微张，一截绳子勒在严华的脖子上。肖望本能的上前查看，确认严华已经死亡，身体已经有些僵硬。李赣倒吸一口凉气也跟上前，看着严华原本醉酒的涨红的脸，此时已经变得淤青。从严华现在的样子来看，严华死亡了已经接近4个小时，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肖望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眉头皱了起来。既然严华的被绳子勒死的，那地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肖望将严华的手从胸前拿开，那里还有一个血洞，应该是被锋利的刀刃所绞出来的。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肖望有些想不明白，既然绳子就能悄无声息的将严华杀死，为什么还要在他的胸口处绞出一个血洞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是在疯狂的报复吗？”
肖望努努嘴，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是在找什么东西。”
李赣看着尸体，“也许就是害怕落到我们的手上，比如录像带，亦或者是别的什么罪证。”
“你觉得人的身体里可以藏录像带这种东西？”
肖望回过神，“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之前收到的录像带是严华寄给我们的？”
“不，我只是猜测。”
李赣顿了顿，“否则他没必要这么做，既然他选择勒死严华，肯定知道我们就在外面，不然严华发出一丝声音就死去，作案后应该会立即潜逃，可是他没有，而是选择了对一具尸体进行解剖，你看着伤口像是报复绞出来的血洞，其实你看伤口的边缘其实很平整，像是被生生的割下来了什么东西，并带走了，我想地上的血迹就是来自于那些东西，否则一经被勒死的严华，又怎么可能让血溅到浴缸外面呢？”
“先告诉赵队吧，这次我们怕是难以解释了。”
李赣手托着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是怎么进来的，以什么样的理由。”
“为什么？”
肖望这才反应过来，“是诶，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门是你开的，灯也是？”
“我看到了屋里的灯一闪而灭，所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肖望越说越气，“兴许……”肖望底下了头，他知道严华的死亡时间已经很久了，自己即便没有睡觉，也来不及救他了，“你是怎么进的屋，又是怎么知道出事的？尸体明明在卫生间，你没有看到就过来告诉我出事了？”
“你，不信任我，对吧？”
李赣有些生气，“如果不是我贸然进屋，明天早上我们才知道他死了，这门根本就没关！还有，我一进门就知道不对劲，他一个醉酒的人，摸着黑进门，即便是对屋里非常熟悉也难免碰到东西，可屋里太整齐了！就算他很厉害，没有碰到东西，可是他大门都忘记关了，为什么会记得关房门？”
“哎！我就不该睡！”
肖望很是懊恼。李赣的气还没消，“我来告诉你吧，我刚才就在想，咱们是晚上整夜跟着他，守着他，可是白天呢？除了几个远远巡逻的刑警，还有谁跟着严华，又有谁在意有没有人进入屋里？如果吴越早就来了，藏在屋里的某个地方，又有谁会知道？他可以选择任何时间下手，我们的保护形同虚设！”
“你别说了！”
肖望深吸一口气，“帮我打电话给赵队吧，谢谢。”
末了，肖望又补充了一句，“刚才，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李赣没理会肖望，拿出手机拨通了赵前的电话。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