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一紧,对方结实的手臂一下勾住了她的腰,帮她稳住了身形。不出意料的,抬眸便是少年那张惑人的俊颜,然而此刻再不复往日的粲然,满是萧瑟肃杀之气。“你怎么也不穿件大氅再来,外面寒气重,若是冻坏了可得不偿失。”
裴延秀身上全是外面的凉气,令月触手一片冷肃,使得她心尖也是被这冷意颤了颤,她拨开裴延秀的臂弯,向后退了两步,再抬眸已是一片淡然。殿中几个婢女都心照不宣的悄悄退了下去,给两人留足了谈话的空间,二人见状,皆没有反对。“穿不穿大氅又有什么关系,我一见你心里便不冷了。”
裴延秀见令月不着痕迹退了两步,面上微不可查的暗了暗,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欺身靠近,将距离拉了回来,再次贴近少女,迫的她只能抬眸正视他。“你以后……还是莫要这般任性了……”令月有些提不上力气,幽幽叹了一句,神色开始黯淡了起来。裴延秀闻此言,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后槽牙都开始隐隐发疼了。“莫要这般任性是什么意思?”
令月能感受到,裴延秀好似处在一个临界点,马上就要爆发似的。“你是从圣人那里过来的,应当听说了那事,以后若……若是碰见合心意的娘子,便……好好待人家,莫要……呃!”
她煽情的话还未说完,便感受到一只铁钳一般手捏住了她的下颚,行径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裴延秀似乎对力道有所控制,令月并没有感觉自己的下颚被捏的很疼,只是沾染了些少年身上的温度,手指触及的周遭有些火烫罢了……“你再说一遍。”
少年眸光冷彻,像是压抑了滔天的怒火,语调幽幽的问了令月一句,那一霎那,令月仿佛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令月莫名的没了底气,开始怂了起来,两只小手攀上了裴延秀捏着她下颚的小臂,试图将少年的手掰下来,声音细若蚊蝇般开口道:“你松手,捏的我难受……”“难受?你也知道难受,竟敢说那样的话,也不怕我难受吗?”
裴延秀虽然嘴上不饶她,但听她诉苦,手上动作早已撤了下来,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生着闷气,改为背过身去,装作不理会她的模样,但其余光却一直悄悄注意着令月……令月顿时有些急了,一直以来无论她怎么骄矜裴延秀都会惯着她由着她,压根不会对她甩脸色,而如今他好像真的恼了自己,这下可不好了。令月立即绕到裴延秀面前,面色似有些窘迫,紧张的抓着他的衣袖,慌忙解释着……“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话叫你难受的,只是现在我朝正处于危难之际,我怕是不能再履行与你的婚约了,吐蕃来势汹汹,怕是长兄那边也不得不妥协,况且我现在没有了阿耶庇护,和不和亲……还不是长兄一句话吗……”许是想到了自己和亲之后天高地远的日子,令月不禁红了眼眶,声音也带了些鼻音,听起来好不可怜。裴延秀立即便崩不住了,一把将少女揽进怀里,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少女紧紧嵌在他怀中……“傻丫头!不是还有我吗?有我在,别人休想将你从我手中夺走,你一定是我的……”令月全身被他禁锢着,她有些吃力的将脑袋在他肩膀上仰起,感受着少年强有力的臂膀圈住自己,她有些勒的慌,但她并不在乎,她很珍惜这还能与他亲密片刻的时光,目光对上裴延秀坚毅的眸子,她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剪影,是那样的独一无二,仿佛自己是他的一切……她抬起手臂,以同样的姿态拥住了他,玉白的小手紧紧攀在少年的背上,仿佛悬崖绝壁上一株藤蔓攀…………最终,裴延秀还是离开了。令月静静的立于殿门处,看着少年离去时料峭的背影,仿佛带着肃杀之气,大步流星的踏出了令月的视线之外,让她再无可能看见……元初元年二月二十八,宁远将军派去的斥候回报,大唐与吐蕃夹角小国土谷浑境内驻扎了吐蕃近五十万的骑兵,皆是装备齐整,气势汹汹,正摩拳擦掌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其意图不言而喻……李弘得知此消息,心下怒极,刚要传唤一些军政要臣商讨时,那裴家三郎便上了一道奏章,惊了朝野上下。立下军令状,领二十万精兵,若不能击退吐蕃,愿以死谢罪!此言一出,朝野上下皆是一片哗然,甚至斥责裴家小郎君轻率,觉得不该贸然出兵。而对于四面八方的反对,裴延秀压根不去理会,只看圣人的态度。本来,众人皆以为当今圣人不会如裴家三郎一般轻率,敢拿整个大唐做赌注,可能只为了一个公主的命运。然而,最终的结果反而恰恰相反,圣人准了,将长安和其他州府的兵力大半给了他,使得裴延秀可以和吐蕃一战!含元殿上,满朝文武遵循着圣人的旨意,丝毫没有露出要和吐蕃一战的心思,李弘也是滴水不漏的将吐蕃使臣给安抚了一番,叫他们先归去,以迎接即将前去和亲的长宁公主……吐蕃大相很是欢欣,两国联姻,可不止和亲公主这点好处,经过这次妥协,吐蕃再次能获得来自大唐的各种丰富物产和价值连城各式先进技术,如纺织、建筑、造纸、酿酒、制陶、冶金、水利、农具制造、耕种等先进生产技术,以及历法、医药等,才是吐蕃最为贪慕的东西……其中,还有两国的贸易互市,使得吐蕃获取更多的利益,这些通通是此次和亲带来的好处,叫禄东赞怎能不满意……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庞大且鼎盛的国家,可并不是好惹的!刚出了唐帝国边境,吐蕃使团就遭到了好几波凶悍的刺杀,然而不知是不是老天庇佑,好几次险象环生皆被其逃脱,待到土谷浑驻军地时,吐蕃赞普和大相已然狼狈之极,所带的护卫也是所剩无几,又得知探子那边传来的消息,唐军正在往这边进发,才得知自己中了大唐的计,吐蕃大相当场气的生了病,夜间起了高热。独剩年仅十四的新赞普掌控大局,令人惊奇的是,新赞普虽然年纪轻轻,但行事风格很是稳重周到,将后来将要进行的反击事宜安排的仅仅有条,就连卧病在榻的大相也是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