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下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什么下场。”
张一念完全不为所动，缓缓说道：“你道心剥离，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身体素质都将非常差，可能你需要十年到二十年的时间才可能恢复健康。这意味着你想要通过自身劳动来养活自己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当然，你或许也没机会耗到这个时候。”
“而且，十天之后，孙老太爷会收走你们鱼家所有的房产地契，你们全家都将落一个居无定所的下场。如果一旦让鱼家所有人知道，他们失去家园的罪魁祸首是你父亲，而让他们真正失去家园的是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得下去么？”
他用十分笃定的口吻说道：“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受到鱼家上下所有人的指责和谩骂，你甚至还可能被愤怒的家人打个半死！然后，你就幸福了，不需要再消耗一二十年的功夫，来重新恢复健康了。”
“很自然的……”
张一念轻轻笑了笑：“你想看看我什么下场的梦想也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他的话，如此的让人不寒而栗，即便是在场的其他人听到，也感觉一股子凉气顺着脊椎骨直线上升，直冲脑门。
然而，没有人否认，张一念所说的这一切都是最为残酷的事实。
剥离道心的后果不需要张一念说，大家其实都是知道的，而愈加其他人一旦确认之所以失去家园全都因为鱼同化父子，这对父子遭到唾弃、谩骂和殴打也是完全可以想见的。
即便是他们父子真的能够从这场家庭变动风波之中活下去，说不准也只能在未来的某一个乞丐堆之中找寻他们的身影。
“我……”
鱼同化很想反驳张一念的话，然则仅存的理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来反驳。
刚刚考取秀才的他，明明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他原本可以在科考的道路上继续攀登，也或许能够在未来飞黄腾达，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泡影。
“但我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张一念看着他渐渐垂下的眼皮，慢慢说道：“如果你坚持想要看我什么下场，我或许能够给与你这样一个机会。”
“改变命运？”
鱼同化精神一震，豁然抬头，两只失神的眼睛有一个瞬间闪烁出一丝光芒。
“不相信么？”
张一念笑了笑，转身朝着孙老太爷拱手问道：“孙老太爷，卖我个人情如何？”
“张影圣亲自开口，又有何不可？”
孙老太爷呵呵笑了：“我家房子地契有的是，不缺鱼家这一点。本就是可以收也可以不收的东西，您说话，我照办。”
“多谢！”
张一念转头问明岳：“明大人，赏个脸？”
“郡守府有不少差事，是不需要读书人来操持的。”
明岳自然了解张一念的意思，直接说道：“现在就有一些差事，适合身体不算强壮的人出任。薪酬虽然不能让他大富大贵，但是支撑一家老小生计绝无问题。”
“多谢明大人！”
张一念最后让目光回到了鱼同化的脸上，说道：“我可以让你让你们全家继续有房子住，我也可以让你虽然不能继续科考，却也能很快谋得一份差事，你的人生虽然偏离了你原来设想之中的轨道，但是你依旧可以继续保持现在的生活。”
“我……”
鱼同化明显心动了。
张一念此前描述的那种生活，于他而言，生不如死，而张一念在他道心被剥离的基础上所做出来的这些安排，却是真真正正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谁愿意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谁又不愿意体体面面的活着？
鱼同化磕磕巴巴的说道：“张影圣，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想知道是谁在挑唆你——请原谅我的直接。”
张一念袖起双手，说道：“当然，你刚才一再强调，说是有人挑唆的你，你原来什么样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是在我这个事情上，我相信，如果没人挑唆，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站在我的角度上，我认为我和你其实没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你说呢？”
“……是！”
鱼同化不得不承认，事情说到底，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事情的初始的确是从张一念开始的，他的确也对张一念心怀怨念，但他一个小户人家出来的读书人，心怀怨念又如何？如果没人挑唆，他也不敢跳出来跟张一念对怼！
归根结底，造成他现在这个下场的其实不是张一念，而是挑唆的那位！
“但，张影圣，那人不是一个人。”
鱼同化怀揣着一点点渴求说道：“那人背后有一个家族，一个大家族，他们想要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明白了，你是害怕别人报复对么？”
张一念笑了，问道：“如果我给你一个保证，如果那个人背后的家族敢于找你麻烦，我就找他们整个家族的麻烦呢？”
鱼同化一呆。
“鱼同化，只要你交代究竟是谁挑唆你，老夫给你担保如何？”
孙老太爷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冷然说道：“我就不信，在清河郡城，还有谁敢为难我担保的人！”
“如果需要，也可以算上我！”
明岳不甘示弱，也主动站出来说道：“只要我还是清河郡的郡守，鱼同化，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受到那个家族的任何为难！他们家族任何一个人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我就敢办了他！”
一位在野大佬，一位清河郡最高长官，两个人的保证比张一念的保证似乎更加让鱼同化赶到安心，在这一刻，鱼同化的眼圈一下红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到了士绅名流席上，转到了萎顿在地上的季萌身上。
季萌的一张脸涨红了，兀自被堵住的嘴巴里发出呜呜呜的急促声响，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也似乎是想提出什么样的威胁。
鱼同化忽然间笑了，说道：“季公子，你想对付张影圣那就继续自己玩吧，我不跟你玩了！”
……
季公子？
季萌！
所有人的目光集体转移到了季萌的身上。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鱼同化这句话是在告诉张一念告诉在场所有人，挑唆他诬告张一念的那位，就是季萌！
季萌的确不是一个人，季萌的背后也的确有一个大家族。
季家，清河郡城的名门望族，虽然留守老宅的只有季征祥一位是进士道位，但在外地、在朝廷，季家至少还有三位进士、一位翰林！
而且，季家掌控着五百里黄河河道的河运事业，日进斗金！
但就是这样的季家，出了一个季萌，居然挑唆鱼同化诬告张一念！
“季萌你……”
季征祥瞠目结舌的看着地上的侄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那个孩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不是你干的！”
季萌明显也怕了，一个劲的摇头，嘴里呜呜作响，一张脸白得就像是冬日荒野之中的雪。
胶东王轻轻叹息道：“季家的胆子有点大了，难道是因为权势太重的原因？”
这个时候，广场外边缘之中忽然响起一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