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津县城下了半夜的雨，在清晨时分，连空气给人的感觉都是湿润的。
张一念在袁家门口下了车，送别丁文栋之后回到家里，恰恰听到餐厅里面的说笑声。
“一念回来了！”
袁沉鱼显然也笑得不轻，脸都是微微泛红的，上前接着张一念问道：“昨天晚上黄院长让丁文栋来传话，说下雨天适合多喝两杯，晚上不让回了，他们没把你灌醉吧？”
“没有的事！真要醉了，现在估计还回不来呢。”
张一念笑着宽慰她两句，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餐厅里，除了袁沉鱼，还有龙天韵和白修文。
龙天韵以习惯性半瘫的姿势趴在餐桌上，苦着一张脸，而白修文却显然是跟袁沉鱼一起笑过，笑得脸上都沾了不少小米粒。
“说龙先生呢！”
白修文给张一念解释道：“昨天晚上不是打雷么，我去给龙先生送饭，结果到他屋里一看没找到人。我着急着回家，就把饭菜给他放在房间里了，然后今天早上过去一看，那些饭菜放了一个晚上纹丝没动，你猜怎么着……”
“白修文！”
龙天韵嗖的一下跳起来，作势要掐白修文的脖子，口中大叫道：“你敢继续往下说，信不信我掐死你！”
“哎哟！吓死我了！”
白修文哈哈笑着端起饭碗就跑，一边跑一边告诉张一念：“原来龙先生害怕打雷，昨天晚上一打雷就钻床底下去了，一晚上没敢出来！哈哈……”
张一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戏虐的问龙天韵：“你还害怕打雷啊？”
“不行吗？”
龙天韵一脸破罐子破摔，叉着腰说道：“我就害怕打雷了，你们有意见么？”
“没有！”
张一念乐道：“转眼就到雨季了，以后打雷的日子多着呢，就怕你跟我一起上路之后，整天往床底下钻。”
袁沉鱼原本打算不再笑的，一听张一念这个话，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
……
城外十余里处天空之上的那场夜战，其实并没有引起太多百姓的关注，第二天偶尔有人提及，听别人一说都没注意之后，挑起话头的人也就不得不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看花了眼。
很快的，这件事也就被大家伙遗忘掉了。
整个观津县城，真正为人津津乐道的，其实还是张一念。
因为，县城最为繁华的长街上，那些受命于圣人宫的工匠们终于开始破土动工，为张一念建造牌坊了。
伴随着工匠们的行动，过去一段时间里，张一念在观津县的崛起过程，很自然的被人重新记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迹，一首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篇，在街头传唱不休。
很少有人注意到，在某个清晨时分，观津县城城南的官道边，张一念带着龙天韵即将悄然踏上前往清河郡的路程。
长亭隐在晨雾之中，袁沉鱼和黄开诚以及少数几位观津县院的老师们连同白修文一起备酒，为他们两个送行。
“多余的话不说了，前路珍重！”
真到离别时，黄开诚脸色是十分凝重的，他紧紧牵着张一念的手，嘱咐他说：“这位龙小哥的情况，我去县衙那边了解过了，有他陪你一起上路，大家多少也能放心些。”
多少也能放心些的意思，其实还是不放心。
因为按照原来的惯例，为了便于赶考的秀才们相互有个照应，都是县院出面，组织大家一起前往郡府备考的。
但张一念的情况多少特殊了些，尤其前两日曾经出没在城外的鹰妖，让很多人都担心张一念的安全问题。
假设依着惯例，让张一念随同大队秀才们一起上路，目标太大，反倒不如让张一念单独上路，似乎更容易隐藏行迹。
而这，也是兵阁那边的意思。
黄开诚最终和张一念商量过后，采纳了这个意见，选了这个清晨，送张一念上路。
“院长大人这么庄重，让我有点不太适应呢！”
张一念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我这是要去考举人的，你就不能给个笑脸！”
“你要我就给！”
黄开诚忍不住笑着捶他一拳，又说：“你自己说要去考举人的，考不上的话，你就别回来了！”
离别的气氛在玩笑话之间显得稍稍舒缓了些，白修文上前一步说道：“一念，你就和龙先生放心的去吧，家里有我守着，我跟我娘一定帮你照顾好沉鱼，等着你回来。”
“还有我们呢！”
曾泳志也说：“圣人宫那边不是制定了圣道墨泉的开放时间么，我们几个也商量好了，把你家附近的一处院子租了下来，轮流在那里值班，守着圣道墨泉的同时，也能帮你看看家。”
“多谢诸位……”
张一念收敛笑容，很认真的冲大家鞠躬行礼。
回望袁沉鱼，她一身白衣，静静的站在一边，眼圈却是红的。
两人相依为命已然多年，今朝别离却是首次，四目相顾之间，心情都有点莫名的酸涩。
张一念上前牵了她的小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沉鱼在家好好等着我，等我考上举人之后，赴京赶考的时候带你一起走。皇帝陛下不是给咱们在京城准备了院子么，到时候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嗯！”
袁沉鱼使劲点点头，眼泪却是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张一念抿嘴微笑着，抬手帮她轻轻擦拭……
“咳咳……”
黄开诚端起备好的离别酒，打断了张一念和袁沉鱼的私语，说道：“天色将亮，倒不是为了催你，不过你和龙小哥也该上路了！我们大家敬你一杯！”
“学生不敢！”
张一念接过酒杯，说道：“院长大人，诸位老师，你们都是一年的师长，这杯酒我敬你们——”
说完这话，他将酒杯凑到唇边，正待饮下。
“且慢！”
黄开诚却是断喝一声，咧嘴贼笑道：“前番给你摆送别酒，说要你当场写诗的，结果一喝酒事情给耽搁了，今天是不是得给我们补上？”
“对对对！”
书道老师兴高采烈的附和道：“张影圣，黄院长不提我们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来来来，我这里笔墨纸砚伺候，就等你落笔！”
说着话，他果断在亭中石桌上铺开一张黄纸，连同笔墨砚台，一起从道心之中取出，全都给张一念备好了。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张一念哈哈一笑，上前桌边站定，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抄起毛笔，略一沉吟，选了一首诗慷慨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