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侍女身旁,正想将整道菜都掀翻了过去,忽地顿住了。面前这道文思豆腐,根根细腻分明,在浅浅的汤汁中,荡漾生辉。视线投向其他的菜肴中,亦是如此。花椒与烟雾缭绕在一块,共同呼应着沉在最中间的半只鸡。那鸡肉表面金黄,光是这么随意地看上一眼,便能想象得到,里头该是如何地外酥里嫩。若是用筷子轻轻夹起,再浸入辣油之中。感受着嫩滑鸡肉和麻辣,混合着的双重快、感中,不知是一番怎样的酣畅淋漓。再有后边的那道牡丹鱼皮,每一片鱼肉,都切割到恰到好处的模样,以花瓣的姿态,布落在盘子之中。层层簇拥着,倒叫人不觉得这是什么能下嘴的吃食,而是一样颇为了不得的艺术品。眼睛瞪大了几分,才缓缓接着自己后头的话道:“居然,居然这样晚才送过来。”
她原本想过,就连府中的厨子,看了也只得摇头的一屋子狼藉,这虞东家就算手底下的功夫再不错,顶多也就做成家常小菜的模样。所以一开始,安宁夫人心里头,并不抱有几分希望,甚至还想着待会儿用家常菜的借口,强行塞过去。哪里知道,不是对方不行,恰恰是实力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啊。在场的其他夫人更是没能想到,这原以为,只不过一场简简单单的相亲会,菜肴居然如此不一般。谁不是个一边倒的主儿,瞧见这一切,立马又凑了上去。“安宁夫人府上果真是不一般,不仅这假山流水,高楼屋檐,叫人忍不住赞叹,就连这菜肴,哪怕是我府上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见得有这一半好。”
说这话的,是方才在姚夫人身边,叫得最为起劲的。这才几个眨眼的功夫都没有,怎么就偏向别人那去了。这样想着,姚夫人脸色立马黑了下来,轻轻撇了一眼:“哟,这菜,莫不是有些眼熟。”
菜还能够眼熟的?话落到了其他人耳朵里,不免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平日里都传言,说安宁夫人与姚夫人最是交好,一开始,还以为是家世相当的缘故。现在想来,传言也不见得有几分可信度。“都说味道不错的菜,千篇一律,难吃的味道万里挑一。莫不是姚夫人,也在什么地方瞧过这般类似的?”
安宁夫人由着前面那遭,故意出口讥讽几句。她不是说看着眼熟么,有本事就直接将名字啊什么的,通通报上来。“哼。”
这句话,着实戳中了姚夫人的痛处,她平日里最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卖弄,又何况现在呢。原本还说道着,其他人将虞锦扇过于当做一回事了。现在看来,对方也的确有几分技术。见她闭上了嘴,安宁夫人勾了勾唇角,将视线投向周围,正打算接上对方的话,哪想又被打断了。“看这个样子。”
姚夫人拿起筷子,随手在某道菜上拨弄了一番,直到挑起鸡丁落在桌上,才肯作罢:“倒是同靖水楼的,有的一拼。”
自己方才才吐槽过靖水楼,如今将做菜的人说出来,岂不是等同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再加上,刚刚与虞锦扇之间,除了约定好的银两,还有一个要求外,并未答应其他。想来,就算不承认,也碍不了多大事。这般想着,安宁夫人挺直了腰杆:“这些东西,自然是由我府上的厨子准备的,想必姚夫人是相当满意了。”
满意?她真是太满意了。原本安排好的一切,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变故。她才不会相信,就光凭安宁府中的厨子,能化腐朽为神奇,将曾经瞧着连猪都嫌弃的残迹,弄成这么一番模样。背后,绝对有其他人在帮忙。想到这里,姚夫人又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了苏烟身旁的空位上去:“我记着这里原先坐的,可是靖水楼的虞东家,这一下子,怎么人没了?”
人自然没有凭空消失,现在还在后厨中,准备着餐后甜点。当然了,这话,安宁夫人自然不可能照实同她解释。抬了抬眸子,轻轻一笑:“本想拉着虞东家,唠唠家常话,哪想还不过一会儿,虞东家说身子不适,便提前离开了。”
虞姐姐来时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身子不适?由于两人连连来到了自己面前,苏烟这才能,微微听到那么点儿一丝半语。“原来如此,听闻虞东家做菜,味道也是一绝,今日只怕是没有口福了。”
姚夫人没能套着自己想要的话语,自然也不好继续纠缠,以免落下口舌。再有便是,以她的认知,光是凭虞锦扇这种名不经传的酒楼东家,怎么可能直接将自己的计划颠覆。只怕其中,还有其他人在帮忙。安宁夫人见总算逃过课一劫,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接着她的话道:“不过是一家酒楼罢了,姚夫人何必念念不忘。不如来好好尝尝我安宁府上的手艺吧。”
两人便就着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开始边品尝着各色菜肴,边说说玩笑话。除去在场的几个明白人,谁能知晓,这其中夹杂着的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