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闻宿舍中传出一声巨响,干活的其他伙计纷纷抬头望去。“混账!混账!使何妖法伤我!”
唐明光被走火枪支射出的铁砂击中双眼,枯树枝般的大手捂着老脸惨叫起来。其指间俱是鲜血,如涯渗朱泉。“这小小燧发枪,在仙界竟还能保持与凡间相同的威力?”
茅不悔心中一惊,马上就意识到:此乃脱困之良机!趁你病,要你命!他双手撑榻,飞起一脚,踢中唐明光小腹下方的要害。这作威作福已久的黑心掌柜,深深感受到了无产阶级的铁腿。剧痛传来,让其全身几近痉挛。“趁机宰了这老不死!”
左顾右盼一番茅不悔,却发现这宿舍里连把像样的利器都没有。但对面床铺之下,却有一根不堪忍受的工友准备用以上吊的草绳。于是他便将绳子一把抓起,快速打成活结圈套,眼疾手快地套在唐明光颈上。而后抓着绳子另一端,飞快向外奔去。双脚戴着镣铐,无法正常奔跑。茅不悔只能加快步频,踏着小碎步拼命往外冲。本来痛得浑身抽搐,无法行动的唐明光,只感到颈上一紧。然后整个身躯便在肮脏粗粝的地板上滑行起来。强烈的濒死感因窒息而生,让这苍老之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一只手拼命解着勒在脖上的绳套,另一只手胡乱挥舞,试图抓住周围的东西。他抓住了客栈的门框,但因为强大的动力势能,门框断裂崩碎。前面拖着狂奔的茅不悔,也因此险些后仰摔倒。他单手将身体撑起,拾起地上半块碎砖,继续拽着绳子,以目前自己最快之速狂奔。一个呼吸间,他便冲到门口那悬挂灯笼的木杆旁。他早已将绳子绑在碎砖上,倒退二三丈,一击投掷,那半块砖头便带着绳索穿过木杆顶端三角框架中。茅不悔早已预判碎砖落地的位置,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冲去,一跃而起,抓住尚未落地的草绳,便是狠狠一拉。唐明光只觉脖子被一股巨力上拽,身躯飞上半空。将草绳另一端绑在外围栅栏的木桩上,茅不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目光看向挂在杆头,死命挣扎的唐明光。“可千万别给挣脱了啊……”这老贼虽有些修为,但吊在半空无处着力。他双手拼命抠着套在脖上的草绳,想要缓解袭来的窒息感。但多日未修剪的长指甲,反倒将颈动脉抠破,让其死得更快。鲜血喷涌,如红瀑落下。不过扑腾几下,这为恶一方的黑心掌柜,便挂在灯杆头咽了气。茅不悔知道其有些修为,一直等待直至天色渐晚才将其尸身放下,搜寻镣铐钥匙。好在近些时日处于淡季,客栈中除了其他伙计外,便空无一人。唯一一班在此住宿的客人,也临时有事儿离开了。将自己与工友脚上的镣铐打开,茅不悔语重心长的对众人坦言道:“此间五浊恶世,豺狼当道,诸位可愿与我一起革故鼎新,重写仙界,共创大业!”
见这些工友眼神迷茫,不知所思,他又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从仙奴苦难讲到阶级之恨。可无论自己再怎么慷慨激昂,眼前这些人硬是无一丝共鸣。听了许久,其中一人方才犹豫开口:“不悔哥,你杀了唐老狗,我们都挺佩服你。”
“但以后跟着你干,能不做些打家劫舍这事吗?我们怕……”不待他说完,茅不悔便冲其摆摆手,从唐明光储物袋中抓出一把铜钱,递到这些人手里。“既然诸位不愿,那我也不在勉强。”
“此番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他将这客栈和作坊内所有能用的物品器具席卷一空,装入刚得到的储物袋。“嗯?这就装不下了,这储物袋里的空间明明还很大啊?”
见无法继续往储物袋中放入物品,茅不悔将剩余之物精减一番,该扔的扔了,剩下的装入一朱漆木桶中,提着便离开客栈。在下界,一次又一次引领反抗跨星资本的,茅不悔积累了相当丰富的斗争经验。只要立场表现出丝毫不坚定者,断然不可纳入队伍。否则,今朝与之推心置腹,明日便告密,叫来官差把自己逮个正着。这客栈中的奴工并非毫无文化,反而上过几年强制性乡学。从幼时便被灌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奴化思想,再加之被双亲卖至唐明光处一二十年。心中奴性早已定型,不可救药。此类人纵然不告密,也无法当做革命战友,最多只会混吃等死,徒添累赘罢了。唐明光的储物袋里,有其积累的灵果与钱财。如今便宜了自己,成了自己革命的本钱。而现在,他心中已浮现出一条大道——仙界法则压制修士修为,却无视科技兵器之威。而自己在漫长的修炼生涯中,每遇瓶颈桎梏,便会转心研究他技,静待那水到渠成、自然突破的一天。从琴棋书画到量子力学,从社科思哲到造歼星舰……茅不悔无不样样精通。“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想法虽好,可惜这一路上天公不作美,久雨不歇。茅不悔只能四处寻觅避雨之处,半月只走了百余里。储物袋中,还有不少唐老贼积攒下的钱财与低阶灵果,但他可不敢入住沿途旅店客栈。“得想个法子,我现无身份,是个黑户,万一遭遇官差设卡搜查,那甚是危险了。”
出了栖身山洞,复行十余里,前方忽现一对哭丧母女。茅不悔闻其言语,大概知晓,这母女家中男丁死绝,恐受同村人迫害,心已断望,方才哭得如此凄厉。他意识到,机遇在前。于是握紧手中的武器,向二人走去。……而在亿万里之外,天上仙京。一长髯及胸的老仙王,从漫长的闭关中复出,缓步行至洞府外。他无视两旁跪拜弟子,怔怔面向南方,望眼欲穿,两行老泪滚落:“十万年了……”“终于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