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他真的出事了呢？”
沈鹤知道「他」指的是谁。但说了这么多话他也累了，于是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
“系统都不敢，你觉得自己行的话，也可以试试？”
“不过就像是当初搅浑水的时候一样，要先想好后果。”
这并不是威胁，他只是说出了最基本的事实。沈鹤的思维和他的作风一样直接，因此连偏心都是光明正大的。
然而至今系统也只敢暗地里给他添堵，却不敢直接动手。
——只因为他是沈鹤，想动手绝不多和你废话的人。如今看起来会浪费时间讲道理是心有顾忌。
“我只能说，欢迎作死？”
不过顾忌也有限，占理就好，只要不是他先动的手那就一切都好解释了。
“妾身自然不敢。”云欣轻笑，“但神尊若是真的在意，那便不要放手。”
沈鹤：“……”
“因为神尊一看就没什么经验。”云欣露出惊讶的神色，挡着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所以是妾身多嘴了吗？”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娘是哪一位豪杰。”沈鹤按住自己拔腿就走的想法，没好气的说道，“带我过去，还有，管好你自己。”
“妾身遵命，还请神尊随我来。”云欣笑盈盈的，看不出半分害怕，飘到前方为沈鹤带路。
于是沈鹤更不高兴了。
但眼前这个应该是不能打的，而且周遭的空间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另一边
王也眼睁睁看着他们和沈鹤被隔开，原本还想冒险跟过去，却被冯宝宝阻止了。
“他有要做的事情。”冯宝宝扛着铲子，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要走的不是我们这条路。”
不知为何，在听过冯宝宝的话之后，王也觉得呼吸仿佛都沉重了几分，不过他并不清楚原因。
……距离分明应该算是拉近了，为什么他却越发觉得对方遥不可及？
“愣着做什么？”已经顺着墙壁筐出的路线走出一段距离的冯宝宝回头喊了王也一声，“你留在原地没用的。”
‘喂喂？能听见吗？’
两人重新出发后没过多久，被王也随手塞进口袋里的挂坠发出了声音。
‘小也？’
“沈鹤？”王也有些意外，“你这是？”
‘顺手多加了一些功能，刚才没听见回音还以为失败了。冯宝宝呢？你们两个没走散吧？’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废物吗？”王也觉得有些无语，“冯宝宝也在。”
‘那就好，这里的空间变得不稳定了，你们两个要小心一些。’
“空间不稳定？”王也所用的风后奇门就是能改变时间与空间的奇技，因此对空间的了解还算深刻，“这里要崩溃了？”
‘这倒不至于，也就是会出现空间裂缝之类的不稳定存在……怎么说呢，这事怪我。’沈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那啥……刚才和他抢了个东西。’
王也：“……赢了？”
‘那当然，我怎么可能输。不过系统输不起，他耍赖想和我卖惨——这么大岁数脸都不要了！’
一时间王也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从哪一句开始吐槽。
……为什么这家伙每次都会精准的在自己就要对他升起一点尊敬心之前，熟练的自毁形象啊！
……
沈鹤在手中的光芒消逝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家伙居然玩不起吗？”沈鹤有些不能理解，“他都胆大包天到把我拉进游戏里了，居然没做好被我截胡的准备？”
不就是被他把这棵树保下来了吗？至于拿这片小世界发火？
云欣但笑不语。
沈鹤保的何止是她，还有系统一直觊觎的世界基石。这种无以为报的再造之恩在沈鹤眼里却不过是信手为之。
而被截了胡的系统自然十分愤怒。只可惜这是在沈鹤面前，不管系统有多大火气也只能憋着。
至于小世界，在系统这里就只是可以随时丢弃、无足轻重的筹码罢了。
这时在前方带路的云欣停了下来。
在沈鹤提出疑问之前，她伸手抚摸上了近在咫尺的树干。
——她已经死去了，在这里的是她的本体没错，但却只是维持着临死前那一刻的状态。
这也是转移气运阵法的功效之一。
“妾身于人间游历时，总是听人们说，树无心亦可活。”她出神的看着树皮上的纹路，喃喃自语，“……这是真的吗？那为什么在最后，妾身还是死去了呢？”
沈鹤：“……”
这里是什么深夜情感频道吗？
“抱歉，是妾身太过多愁善感了。”云欣收手转身，对着沈鹤歉意的笑了笑，“妾身一介树妖，做出这样的姿态是不是有些奇怪？”
“这和你是什么没有关系。”沈鹤看着正逐渐与巨树一同变得透明的树妖，眸中并无悲喜，“没人规定草木必须无情。”
万物有灵，草木自然亦可有心。
“既然路是自己选的，那么就算是跪着也要走完。”沈鹤看着云欣的身形逐渐飘散成青绿色的光点，语气平静的说道，“这话是别人和我说过的，现在我转送给你。”
“无论是做无心的草木还是做有心的妖，路选好了，便不要回头。”
沈鹤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宿白对自己说出那仿佛是在自寻死路的选择时，释然却又坚定的目光。
「十死无生也没有关系，毕竟路是我自己选的。」
「我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天赋，也没有资格抱怨自己的天赋比不得其他人。但至少我能够决定自己是谁，要走一条怎样的路。」
「你真的想好了？」
「自然，能走到这个地步，我也算是不虚此生了，就算是最后任性一次也没什么吧？」
以个体的意志面对浩瀚无际的「恶」，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何况，选择了这条路的宿白，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去抵抗来自于大千世界所累积的、难以计量的「恶」。
那时的沈鹤，很难理解他明知是死路一条却头也不回扎进去的做法。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成功了。
直到那时，沈鹤才意识到被自己一直忽略的事实——人类的强大并不在于力量，而是智慧、道德，以及绵延数千、甚至于上万年，融入骨血当中的文化血脉。
如果说沈鹤是诸天万界的「唯一」，那么宿白就应当被称作「奇迹」。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并非是修真界的逆天而行、与天争命。只是缄默于心的虽九死其犹未悔。
是仅此一例，也是独属于人类，或者说华夏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