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沈鹤一副刚才没注意到宿白发了什么消息的样子,“你再发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
「猫的天敌是狗这句话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big胆!敢说老板是狗」
「我说了吗?我可没说」
……
「黑漆漆:不愧是你啊沈鹤」
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绝望。
老板今天当人了吗?没有。
打工人今天奋起反抗成功了吗?也没有。
也只有勤快的摸鱼才能维持一下生活这样子。
“那你这个师父当得也太随便了。”王也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忍不住说道,“这算是放养吗?”
“我这不是正在身体力行的给她做示范吗?”
王也:“……你是真不当人啊。”
“当人有什么好的,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叫原形毕露,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叫浪子回头……道德、法律、社会乃至自我都在束缚着「人」,”沈鹤随口说道,“做人真的好难,选择不当人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你这么一说,确实。”令沈鹤感到意外的是,王也居然点了点头,“但是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也是?”沈鹤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所谓作茧自缚这种事情,也只有「人」才能做得出来。
正因为复杂,所以想要用普世的价值观来约束这份复杂。不管这普世的价值是否正确,都是人类来衡量自己和他人的标尺。
因此也有了挣扎、反抗。
“有点意思。”沈鹤小声说道。
虽说他三千多岁了,但留给他理解「人」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前一千年中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修炼和疲于奔命中度过,他曾见过这芸芸众生,但作为旁观者,情感又被抽离过,他所能理解的实在是有限。
中间的一千年里他要应付来自世界之外层出不穷的战争和暗杀,还要维护无数小世界的基本秩序。
然后他发现自己无敌了,又倒头睡了一千年……
“有的人,条条框框看多了,人性都看没了。”沈鹤打了个呵欠,没什么感情的自嘲,“惭愧啊惭愧。”
虽说作为合格的「道」的管理者,没有感情或许更为合适。但作为「沈鹤」,既然他还承认自己的过去、还深爱自己的家人,那么拥有人性应当是一件好事才对。
只可惜,想要在三千多年的记忆中留下足以让他铭记的事物,属实算不上容易。哪怕是他的亲人于他来说也是源自过去的“执念”,而非能够延伸出新的可能的“未来”。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想要问一下自家勤勤恳恳的十佳好员工。
你这家伙是怎么在自己本身不是「人」的情况下保持住人类的认知的?
“墓室”的走道不算多长,沈鹤和王也谈话间便很快走到了所谓的“主墓室”,也就是通常意义上人们放墓主棺材的位置。
然而这一次二人一齐在走道的末尾停住了脚步。
“你们总算来了。”站在两人前方不远处的冯宝宝懒懒散散的站着,扭头看向二人,又指了指前方,“奇怪的很……这些人是在这里做什么?”
映入眼帘的,并非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棺材或凌乱堆放而起的骷髅。
而是放眼望去穿着各异,密密麻麻盘坐在地面上的……人。
“没信号了。”沈鹤率先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视野中再次因为被屏蔽而黑屏的直播间,只是这一次并不是他做的。
至于锅用不用他来背,那倒是无所谓。
如果有足够有趣的事情发生,他是不介意背这个锅的。反正不管是系统还是弹幕都不能拿他如何。
“看起来像是个阵法。”王也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些已经死去不知道有多久的人盘坐的规律,不多时便有了些朦胧的明悟,“应该是对内防御的……他们在防着什么东西?”
“不是防御,防御是附加的功能。”冯宝宝幽幽的说道,“这里那种力量的流转……感觉更像是屏蔽。”
屏蔽?
联想到刚才沈鹤说的“没有信号”,王也不由悚然一惊,扭头看向沈鹤,却看见以往懒懒散散的自家发小正了正自己那身长袍,对着面前这些已经故去不知多久的存在作揖。
“吾名沈鹤从鸾,道号星玄。吾并非诸位晚辈,便不执晚辈之礼。然吾尚有疑问,还请阁下现身。”
冯宝宝看着沈鹤的动作,还有些懵懂的扛着铁锹也跟着作揖。
就站在沈鹤身旁的王也虽然对这几日来沈鹤难得的严肃有些意外,却也及时反应了过来,随着沈鹤的动作也是拱手作揖。
“晚辈王也,恭请诸位前辈现身。”
随着王也的动作,一道柔和的白光自阵法中心缓缓扩散开来。这时王也听到了沈鹤“啧”了一声,听起来还有些不怎么高兴。
……
王也本想询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纯白的空间之中,眼前只悬浮着一只银色的光团。
「无名」
无名?
「吾乃是此方小世界的天道,吾名便为无名」
王也很容易的理解了这听起来像是绕口令一样的话。
只是……此方小世界的天道?这里不是系统说的模拟空间吗?
“那么请问无名前辈,不知带我一人来这里,所为何事?”
「汝之同伴非如今的吾所能影响」
就是说冯宝宝和沈鹤都进不来是吧?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难受呢?
他自然不是会纠结这种事情的人,冯宝宝的特殊之处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不过既然是“同伴”,那么他理应给予应有的信任。
至于沈鹤……
王也确信,是自己还没有达到能够让沈鹤摊牌的要求。至于是实力还是其他的方面……不重要。
就像他说过的一样,就算沈鹤隐瞒了很多事情,他也绝对的信任他。不因为别的,只因他是沈鹤。
毕竟是在他漫不经心的应付着周围的一切时,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应付”后却轻易理解了他;也是在看出了他的问题后为他指出一条可行之路的人。
说是知己恐怕有些夸张,但至少沈鹤能够“理解”他,并且不会因为知晓他的想法而生出异样的情绪。
不然他为什么要多费一层力和大了他两岁,就连年级也高了他两级的人保持联系呢?
“我会将一切如实转告给他的。”此刻他也理解了无名的意思,“敢问前辈是一直在等待来到此处的人吗?”
「准确的说,是在等‘祂’」
光团跳动了两下。
「毕竟‘系统’与‘祂’终有一战,吾等算不到‘祂’的命运轨迹,只能赌一线微弱的可能」
“看来前辈是赌赢了。”
「赢的不是吾,是外面的修士」
「吾只是依照他们的嘱咐,于此地等待」
「此次过后,吾也会消散」
“等一下,那您没有要我带给他的话吗?”
眼看着光团即将溃散,周围的空间也隐隐出现了裂痕,王也急忙询问道。
「汝只要将看到我的信息转告给祂便可」
「吾……没有要说的了」
「是吾无能,保护不了此方世界,如若不是为了等待“奇迹”的发生,吾……」
银色的光芒溃散,纯白的空间也瞬间消失,短暂的失重感过后,王也感觉到自己被人拉住。
“嘘。”
沈鹤示意他噤声。
王也看着面前的一幕,一时竟有些失语,原本塞了满脑子的疑问和倾诉都被掩埋了下去。
衣着各异,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明显有些格格不入的人们都聚集在眼前的“墓室”当中。
“这是幻象?”
“也可以这么说,应该是特意留给我、我们看的。”
“这是一个世界的落幕,好好的看完他们的过去吧。”沈鹤的脸上带着一点不易被觉察的真实笑意,或者说是敬意也无妨。
“毕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