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沈老板的话说，他实际上并没赚到什么钱，虽然药材价值高昂，但可不是谁人都能消费得起。
而且，好东西自己用都不够，又怎么舍得拿出来售卖？
就以尸花果实来说，这是我们拿命换的。
百万售价，并不值得我们付出。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如果把整件事看作是场生意，我们可就亏到姥姥家了，毕竟我们差点没有死在那处天成鬼域，甚至还因此遗失了神物命钥！
渐入夜，秋风稍寒。
这边济元堂还没开门营业，那边已有孤魂野鬼，停留在店门前徘徊等待。
鬼医坐堂问诊，仍由东方澜负责。
我拖着虚弱伤重身体，跟着沈老板凑热闹，他要炼阴蛊，我正好也想长长见识，看一看他的术数手段。
他笑了笑，并没有拒绝。
这次……
他没有再藏拙。
或者说，也无所谓再藏拙。
我们来到仓库深处，那里布置有一间丹房。
常听闻，修道者炼丹长生，外炼神仙丹药，抽铅添汞，以现代的目光视角来看，服用这种重金属的所谓丹药，完全是作大死的行为。
就连我也隐隐认为，所谓神仙方根本就不存在，不过是神话传说而已。
但沈老板却摇头，他纠正着我，神仙方如今确实不存在，但历史长河中的曾经以往，却未必见得也是虚幻。
是药三分毒，这个概念常识人人都知道，换句话来说，是毒也有着三分药性，且看如何去运用。
可……
毒也好；
药也罢；
这些终归是药石的利用！
或许能拿来治病，但拿来炼丹长生，岂不是无稽之谈？
沈老板再度摇了摇头，他说我混淆了概念，丹药之道确有其用益之处，但并不是直接拿来长生用的。
还是那句话，对某些人来说，神仙方也是杀人药。
正所谓虚不受补，便就是这个道理。
他看我还是心存犹疑，索性直截了当的举个例子——五石散！
从现代眼光看，五石散既是毒药更是毒品，它有着发热、致幻、兴奋的成瘾作用，久服更会引起器官衰竭而亡。
但这五石散，的的确确也是神仙方。
它是达到五气朝元修境，辅以肉身蜕病所需要的丹药。
你可以说，这玩意儿是毒药。
不错；
它确是毒药；
但也只是对你而言；
或许，你也可以拿出相应证据，譬如说炼制五石散，甚至还用到了白矾砒霜，这玩意儿不是毒药又是什么？
但话说回来，如果盲目崇拜宗教信仰是种迷信，那么盲目崇拜现代科学，又何尝不是种迷信？
所区别的，是迷信的事物不同罢了！
“你这分明就是在诡辩！”我摇着头轻笑。
沈老板也笑道：“虽然偷换了概念，但事实也的确如此！……小先生，等你拥有五气朝元的修境，就能明白我话中所指究竟是什么了。”
他是说……
因为我没有五气朝元，所以我不能够理解？
还真是自由心证！
合着左右，全都有他的道理啊！
我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直接问他，难不成他达到了五气朝元？
他大方承认下来，他说他早在十多年前，借助神仙方五石散，他就已经拥有了五气朝元修境，只是从那以后，他再没能够更进一步。
我知道，这是因为世间法所限，五气朝元已是终点，无以能够更进一步。
但他的话透露出关键信息——借助五石散而达到了修境。
只是靠食散，竟也能够五气朝元？
他说，当然不能！
只有火候足够，方能功成！
准确说，五石散就是一块儿敲门砖，它能发挥关键作用，但更重要的还是自身修法。
听他讲完这些话，我深深震惊。
我没有想到，沈老板竟也有世间法尽头的道行实力。
他摆摆手，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五气朝元，不过也就是比普通人身体健康些、活得自在些，内外身心更为通透些，仅此而已。
不对吧？
我见识过小神仙的手段，我更见识过李圣童的神通，他们可也是五气朝元啊！
沈老板却是笑了，他打了个浅显比喻——
一张小学生的试卷，小学生能考个满分，大学生也能考个满分，什么博士、博士后更是别提了，虽然说同样是满分，但他们之间，难道能简单划上等号吗？
这……
当然不能！
话说来说去，终究还是法与术的区别不同。
二者相互限制，同样也相互成就。
那么……
他沈兴平沈老板的五气朝元，又修了什么术法手段？
我静静站在一旁，仔细看着他施法施术。
丹房里，搁置有丹炉药鼎器皿。
但沈老板的炼丹术，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些，很玄奇、很匪夷所思的法术，等真正见识之后，反倒只觉得平平无常。
炼制阴蛊，需借四阴之地。
如果是让我来，要施以符术布置风水阵局，先后取天阴、地阴、人阴、时阴之变。
而他的手段更为简便，分别施术聚拢四道地气灵枢，便就暂替了四阴之变，信手拈来而施法，那么自然而然。
平心而论，我自认是做不到的，这就是术技运用的不同。
然后，他取来尸花果实。
需要将它炼化纯净，才能够用作药引。
这枚果实表皮酷似鱼鳞，异常坚硬，寻常办法很难做到，在不伤内里的情况下破开表皮。
而沈老板的手段，则是“火”！
非阳明火；
非阴性火；
而是纯净心念之“火”！
他说，这是五气朝元修境之后，才能掌握的一种术法运用。
是以精气神为基，养就离精，从而化现的净火。
火焰呈白色，肉眼不可见，我也是在凝神感应之下，才勉强窥到了那火焰缭绕的形状。
它很微弱，仿佛没有任何能量；
它很坚韧，像是能够熔炼万物；
恰好比……
水滴尚且能够石穿！
以纯净心念之火，完全将尸花果实笼罩，接下来便就是苦功了。
很久过去，很久很久过去。
就在我以为没屁用，忍不住想要问问他时，尸花果实终于有了异变，就见那层状似鱼鳞的表皮，渐渐变得透明、变得虚无，而在透明表皮之下，隐约可见乳白色的肉团，似乎……像是活物，似乎……也正因受惊而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