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却全顺着钟梨嘴角流了下来。下面隐隐有啜泣声传来。他拿过一旁的帕子,把流下来的药汁一点一点擦干净。“阿梨,来,喝药了!”
又是喂了一勺。依旧——全流了下来。下面的啜泣声愈发大了几分,已经有人忍不住抽噎了起来。他不由看向下面跪着的人,“哭什么?”
声音不大,也很和缓,下面却顿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都出去!”
说着,又继续拿帕子轻拭着刚流下的药汁。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看向梅染。梅染眼睛也是通红,强忍着泪意,往床上看着,顿了又顿,最终带着大家都退了出去,关上房门。楚缺自己则喝了一口药,俯下身,开始以口哺药。梦中的他隐隐记得,只两人的时候,阿梨丝毫不顾女儿家应有的羞涩矜持和一家主母的身份,总是喜欢各种勾着缠着他,妖娆多姿、风情万种,就像最勾人狐媚的妖精一般。但若有他人在,阿梨就总是端庄矜持、温良贤淑,世家名门的教养彰显无遗。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进退有礼、举止有度,不肯落人一点口实、出半点差错。有人在的时候,甚至连牵个手都不让。除了偶尔的故意逗弄,他一向也是帮着阿梨维持她想要的当家主母的形象的。刚肯定也是这样,那么多人在,阿梨脸皮薄,自是不好意思让他喂。现在人都出去了,肯定就好了。他把药慢慢一点一点一口渡进去。一口药喂完,刚起身。就看见刚喂进去的药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阿梨,现在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他们全都出去了。来,先把药喝了好不好,嗯?”
说着又是喝了一口药,再次俯下身。却怎么一滴都喂不进。而他却若无所觉,继续一口一口喂着。然后,他就醒了过来。再也不敢去睡——梦里,他并没有任何哀伤悲恸的情绪,因为他根本不信阿梨已经死了。他们都说好了,他早点回来,然后一起去郴岭,在岳父岳母那儿多住上一段时间。他满怀欣喜地早早赶了回来。无病无痛的,阿梨怎么可能会死呢?他能感觉到哺药的时候,阿梨的嘴唇还是温热的,死人怎么可能是温热的?萧大夫、下人的话他也一个字都不信,这肯定又是阿梨学的什么新招式,他才不会上当呢!可梦醒后,却知,梦里,阿梨是真的死了。萧大夫的那声节哀——下人们忍不住的啜泣声——他把药那样深的以舌相抵哺进去,阿梨也依旧没有任何一丁点吞咽的动作。……种种迹象都表明,梦里阿梨是真的死了。只是,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他都想不通,阿梨为什么会死?阿梨身体一向康健,连小病小痛都很少会有。功夫又很高,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近她的身。走之前还有说有笑,好好的,任何征兆都没有,怎么他只走了只短短两个月,阿梨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