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星沉站在凛冽的霜雪中，很难形容此时此刻他的心情。
第一想法是。
她竟然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而第二个埋藏很深的想法是。
胆小鬼这个熟悉而遥远的称呼，直接将他的记忆拉回十一年前。
那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午后。
小女孩抱着猫从墙头跳下来，说：“胆小鬼，你怎么连墙都不敢跳，我帮你救了小猫，你叫我一声大哥听听。”
他脸红着不愿意叫。
被小女孩嘲笑很久。
十一年前，他的身体很虚弱。
骆奶奶找了不少老中医，也没办法将他治好，每日都是病恹恹的，别说爬墙，多运动一会儿都会被奶奶勒令停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可以毫不费力，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人。
女孩纤细瘦弱，眼睛却明亮的过分。
那时的女孩和眼前的慕乔逐渐重叠。
骆星沉掀起眼皮，艰难地张口，嗓音闷哑:“什....么意思？”
胆小鬼。
是指什么？
是指不敢对她剖白心迹，还是不敢说出往事，又或是他独自珍藏的秘密。
“什么什么意思？”慕乔愣了下，眼看着风越来越大，“快快，快来吹蜡烛。”
骆星沉走过去，微微俯下身，低头合眼将蜡烛吹灭，耳边女孩还在念叨。
“骆星沉，要许一个超大的愿望，不能浪费这次生日机会。”
他勾了下嘴角。
被她天真的话逗笑。
慕乔偷偷看着许愿的骆星沉，他垂下的睫毛很长，不知道在许什么愿望。
竟然那么认真。
雪花落在他额前的黑发，还有一片雪花调皮地落在他的鼻尖。
慕乔的手蠢蠢欲动，想帮他拂下去，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你许什么愿啊，这么久。”
她拿着蛋糕的手都有点酸了，他才慢慢睁开眼，眼帘微垂遮着眸底情绪。
“秘密，”他的目光汇聚在她双眼，“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末了调侃，“不是说过平安夜么？”
“我当然知道是你生日，”她嘚瑟又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我可是特意为你过生日，才约你出来的。”
骆星沉抬眼，“为什么？”
慕乔：“什么？”
他半张脸隐在光影下，只露出瘦削的下颌：“为什么特意为我准备这些。”
慕乔被问住，不知道怎么说。
骆星沉叹了口气，轻声说：“算了。”
“谢谢你为我过生日，小木头。”
他伸手在她发顶揉了一下。
动作亲昵。
慕乔还没从上个问题回神，一心想着今晚她的目标：“不用谢，其实我想说。”
她语气微顿，直视他的眼睛说。
“我想说阴影没有那么可怕。”
骆星沉拿蛋糕的手停下，慕乔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到灯光下，“你看，只要站在光下，阴影只能在我们身后。”
“十一年前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那天即便你没有去追骆卫国，阿姨的结果未必更好。更重要的是，那是她的选择，你不应该用自己的一生来背负。”
她眉眼焦急，忐忑地等他反应。
骆星沉抬眸望着头顶暖黄色的灯，喉结微动，他想说他早就放下了。
比起站在灯光下甩掉阴影。
他已经拥有了太阳。
阴影早已追赶不上他。
骆星沉伸手，快速又谨慎地碰了下她的脸颊，“我不用站在灯光下。”
慕乔：“嗯？”
“比起站在灯光下，温暖的拥抱更能驱散阴霾，不是么？”
慕乔语气无措，“所以呢？”
少年将蛋糕放在一旁的石台上。
慕乔微一抬眸，他缓步走到她面前，眸色渐深地望着她，轻声说。
“所以，让我抱一下吧，小木头。”
看慕乔怔住，他想了想，补充道：“你和迪迦那么熟了，和它借点光总没问题吧，所以我抱你，不就是在拥抱光么。”
“是——”她拖长语调，“么？”
不等她反应。
少年微微俯身，一把将她捞过去，双手环着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际。
慕乔不自在地动了动，就听耳边深沉的嗓音说：“乖，别动。”
她怔了怔，红晕爬到耳根。
这样会不会太暧昧了她想。
心思一转。
也没什么关系吧。
今天是骆星沉生日，也是他走出过往，奔向美好未来的纪念性的一天。
让他抱一抱也没什么吧也许。
雪越下越大，飘落在两个人脖颈后，化成微凉的水淌进衣领。
她的头顶正好到他肩膀。
骆星沉左手覆在她脖颈，右手环着她的后腰，埋在颈窝闷闷叫了声。
“小木头。”
“嗯？怎么了。”
“你说，”他想了想，声音又闷又哑，“铁树不会开花，木头会么？”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木头。”她愣住。
他轻笑了一声，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慕乔垂在右侧的手指蜷缩起来，不自在地问：“你笑什么？”
“大概是，”骆星沉弯唇笑了下，“会脸红的木头吧。”
“？”慕乔慢吞吞地说，“世界上有这么奇怪的木头吗？”
“有的。”
怎么会没有。
他抱着的不就是会脸红的木头么。
不知道抱了多久，环着她的手被冻僵，骆星沉闭着眼，睫毛微颤。
慕乔心跳越来越快，心底某种情绪即将奔涌而出无法控制
她低声提醒：“雪好像很大了。”
“嗯，”他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声。
有些不舍的松开手，走到角落，拿起提供给游客的伞。
“啪——”
伞在她的头顶上方撑开。
慕乔拽了拽被他弄乱的围巾，小声说：“骆星沉，你会往前看，对吗？”
他没说话。
反而把伞递到她手里，将蛋糕拿过来，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相机。
“你要做什么？”她有点懵。
骆星沉微微俯身，蛋糕给她，左手轻轻搭在她肩膀，“拍照，看不到么。”
“我当然知道啊，”慕乔握着伞柄的手收紧，“只是，这不像你会做的事。”
这不是骆星沉的风格。
“但我就是做了。”
他的两只手都没闲着，用下巴蹭了下她发顶，“看镜头。”
慕乔条件反射的看镜头。
但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她僵硬的像只呆头鹅。
骆星沉拍了一张，扬起嘴角笑出声，“放松。”
“拍出来怪呆的。”
慕乔：“.....”
“骆星沉，你不要得寸进尺借机报复！”她嘴上骂骂咧咧的。
被某人一捣乱，比之前放松很多。
就这样，拍了两张照片。
骆星沉把手机放回口袋，抿了下唇，说:“我会往前看的，你也是。”
慕乔本来想说她天不怕地不怕。
想到骆星沉已经知道她怕黑怕鬼。
吹牛的话吞回肚子里。
“我也会的，我们一起加油。”
“嗯，加油两只胆小鬼。”
慕乔:“……”
他们吃了一点蛋糕，其余的带回家。
两个人拉开距离后。
慕乔恢复本性，得意地炫耀：“我给你安排的生日计划是不是很完美呀？”
“嗯，”他提着玩偶和蛋糕，“很完美。”
原来生日也不是那么无聊。
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