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着茶几坐好,萩原研二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扑克牌,清水和真拿了瓶水放到安室透面前。
清水和真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威胁的意味:“如果你想敷衍我们,不好好解释的话,等会儿就不只小阵平会揍你了哦。”
本来还在考虑是否要和盘托出的安室透闻言不再犹豫,想了想说:“接下来我要在米花町附近活动,以后也总有和你们碰面的情况,与其到时候因为误会闹出什么麻烦事,不如提前把事情跟你们说清楚。
我当年一毕业就加入了警察厅公安零组,秘密培训近两年后潜伏进一个黑衣组织当卧底。”
“zero你是职业组,上面怎么会选你去卧底?”清水和真忍不住问道,“职业组作为给有能力却没家世的人留下的狭窄上升渠道,是标榜阶级没有固化的宣传,正常来说不会被派去做隐姓埋名的卧底吧。”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后来想想,这个安排背后应该有我父亲的手笔。”安室透平静地说,“他没料到我能考成职业组。
派我去做卧底,我就不会走正常职业组晋升路线,不会有升到高层之后威胁到他的可能,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和我的父子关系。
同时他对黑衣组织在研究长生的传言很感兴趣,无论是我在卧底过程中死掉还是活着获取到组织资料,他都不亏。”
“你父亲可真够冷血的,根本不配当人父亲。”松田阵平不由对未曾谋面的降谷父亲升起怒意。
萩原研二也紧皱眉头,为好友感到气愤不平之余,又有些无力感:“阳谋,不愧是高层,心这么脏。”
清水和真想到什么,感同身受地心疼zero,情绪低落:“怎么总有这种把人当成工具摆弄的家伙……”
看到好友们得知此事之后这么难过,安室透反过来安抚他们:“不管我父亲怎么想的,我当公安卧底,也是为了公众的利益。
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我去也没什么。只是可惜hiro,他知道之后为了陪我也去闯这个泥潭,走警视厅公安部的路子进入了组织卧底。四年前因为有内鬼,他卧底身份暴露,假死退出组织,之后一直在警察厅公安零组。”
“难怪他上次去医院看小和真都要大晚上偷偷去。”萩原研二叹了口气,“你们当卧底也太不容易了。”
“看来你确实有苦衷,不是故意不告而别,我就不揍你了。”松田阵平双手抱怀。
“辛苦你们了,zero。”清水和真递给他一颗橘子味水果硬糖,“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安室透接过糖,把隐瞒的事对好友说出来之后感到一阵轻松,笑了笑说:“那个黑衣组织的势力很大,与高层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你们遇到我装不认识就好了,我现在用的名字是安室透。
黑衣组织重要干部以酒名为代号,今天我的易容是贝尔摩德帮我化的妆,为了试探赤井秀一是不是真的死了,之后我应该会以不易容的样子在米花町附近打探情报。哦对了,我的酒名代号是波本。”
107.
周日,米花百货商厦。
上次扮成赤井秀一试探朱蒂,遇到银行抢劫案,这次扮成赤井秀一试探卡梅隆,又遇到爆炸案,安室透无奈,自己只是三年多没回米花町,这里的犯罪分子怎么变得这么多了。
好不容易毛利小五郎把爆炸案解决,安室透随着人群离开,刚走下一层楼梯,就被人抓住手腕往安全通道的楼梯间拽去。
被抓住的时候安室透惊讶了一下对方的身手和力气,看清抓住他的人是sake后默默跟着他走到了没什么人经过的楼梯间。
清水和真想逗一逗zero,扮演一个失而复得的恋人,伸手抚上他的脸:“黑麦。”
打算试探一下sake是否知道赤井秀一的生死,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安室透回忆看到过的黑麦对sake的态度,表情柔和下来,想亲昵地揽住sake的腰。
然后他就被枪抵住了心口。
“……”安室透收回揽腰的手乖乖举起,想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是对待恋人的态度不对,还是会易容的sake发觉自己脸上有易容?
“用黑麦的身份,想做什么?”清水和真语气冷淡,明知故问。
“sake,我是波本。”安室透坦白道,“那位先生派我过来调查一下黑麦是不是真的死了。”
清水和真收回手枪,拿出手机发短信给琴酒。
「不是黑麦,是波本。——sake」
琴酒很快回复。
「知道了,贝尔摩德刚给我说这件事。那位先生派波本查黑麦,最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gin」
「没有,一切正常。——sake」
一切正常,清水和真心想,连意识实验室那边都早早放弃“恋人”这个突破点了。
想到意识实验室,清水和真没有了再演些什么的心情,确定琴酒那边撤掉了瞄准“赤井秀一”的狙击手之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楼梯间。
……
清水宅三号。
卸下易容,站在镜子前,清水和真恍惚有一种错觉,这个身份也是一层易容。
意识实验室对他施加的所有实验,目标只有一个,击溃他的自我意识,退而求其次,也要让他丧失求生欲。
当年那批婴儿里,测出哪一批基因素质最好之后,组织留几个正常养着,其他都送去了实验室当作实验体。实验体只活下来sake一个,正常养大的几个孩子在18到26岁之间陆续的梦幻药丸实验中只活下来了一个。
两个可用的意识转移受体里,sake是首选的那个。一年多前,意识转移技术彻底成熟,二号实验基地的意识实验室就开始了针对sake的实验——这是意识转移的前置工作。
受体都吃了梦幻药丸不会变老,这个实验也不算非常急迫,以两周一次的频率进行。
在不破坏身体的前提下,能施展的手段有限,黑死酒的刑讯已经证明痛觉和感官剥夺对sake没有起效,意识实验室的组织人员更多是在研究如何从精神方面让sake崩溃。
组织的cg和ai技术近期获得突破之后,他们开始尝试构建虚拟环境和情节,引导sake出现思绪混乱。
过往的实验中已经证明“恋人”并非突破口,最近他们在从“身份”下手。
于是清水和真被迫观看了许多场景足够以假乱真的“vr电影”。
由于好奇和心虚等复杂心情,他没有用透明度拉满的系统页面遮挡视线,也没有使用系统出品的听觉封闭,而是将这部分认真从头看到了尾。
雁过留痕,昨天那场实验,除了给他下深深的疲惫感,还多少留下了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怀疑,“清水和真”这个身份真的属于他吗?
他拥有的那些美好,大多都是通过这个干净的身份得到的。
贪恋那些属于“清水和真”的连结,他竭力扯着这层身份,盖住那些不能曝在阳光下的部分。
他知道,不可见人的秘密总有暴露的那天。
藏不住。
十七岁到二十九岁这十二年,他尽力织补,仍是有千疮百孔的漏洞——那些被组织拽入黑暗的时光遍布其中。
更何况,“清水和真”的身份,是组织施舍给他的,也随时会被组织毁掉。
他想起画皮鬼的故事,一旦被扒开身上这层干净白皙的皮,露出里面无法见人的真容,就会失去链接在这个皮上的一切,重归一无所有。
画皮鬼会毫不留恋地去找下一张皮,他却不舍得放手。
但他无计可施。
他越重视、抓得越紧。
被剥下来的时候,就会越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