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野在沈肆的监督下上了沈家的车。
车内，两人相顾无言。
江野几次欲言又止，可是嘴巴开开合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沈原把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轻声一叹，选择了主动打破沉默：“对不起啊。”
江野蹙眉，不解地望着他。
沈原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氛围，索性避开江野的视线，把目光投向窗外：“如果我没有去找王媛媛那个蠢货，安安就不会出事了。”
“我没有保护好她，对不起。”
“王媛媛？你找她干嘛？”
沈原把江野的疑问误以为是质问，他瓮声瓮气道：“还不是因为你。”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过安安不能告诉江野的。
“你没听到什么吧？”
“因为我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沈原很快就败下阵来。
“啧，反正你集训结束了，说不说都一样。”
“是这样的，你前脚刚去参加集训，后脚学校论坛就爆出了个帖子……”
沈原把这一周以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讲到兴起，他顺带把王媛媛透露信息给黄毛等人的事情也都说了个遍。
江野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一个杀人犯爸爸，一个因为他而死的妈妈，还有病死在贫民窟的爷爷。
不论是血缘上的亲人，还是对他好的人，都一个个离他而去。
江野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里踽踽独行，他经历了很多黑暗和痛苦，才遇到了一束温暖的光。
他不想再回到黑暗。
所以，他利用了阮安的依赖和信任，把她骗到了学习压力极大的圣才。
哪怕看到了安安面对成绩单时的苦恼，他还是可以安慰自己没关系，自己可以辅导安安。
可是现在，安安居然是因为他才受的伤。
他自私地想要将那束光占为己有，却没能保护好她。
江野的眼前浮现出了满脸指痕的安安，曾被他误伤的安安，因为考试不如意躲在房间偷哭的安安……
深深的自我厌弃和自责悔恨几乎要把江野吞噬。
他贪恋神明的慈悲，利用神明的善良，最后将她拉入地狱。
如果他不那么贪心，如果他愿意忍受独自在地狱前行的黑暗，安安就不会受伤了。
安安本应该在充满阳光的人间，是他带着她下了地狱。
阮安。
“爸爸妈妈希望我可以一生平安，所以就给我取名叫安安啦！”
她本应该一生平安，远离暴力和罪恶，可是，她遇到了自己。
江野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架在烈焰上，整颗心被火炙烤得麻木。
沈原注意到江野的不对劲，刚想要开口喊他，自己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江野被电话铃声唤回神。
沈原在江野的注视下接通了电话，只是一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
他望了望江野，并不觉得在他面前接电话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这个电话是他哥的。
“喂。”
“江野在你身边吗？”没想到打电话的人不是沈肆，而是阮玉。
沈原抬眸奇怪地望了望江野，接收到了他摇头的信号。
“唔，我们刚进学校就分开了。”沈原有些心虚，“阮玉姐，有什么事吗？”
“这么快就到学校了？”
这次说话的人又变成了沈肆。
沈原紧张地摸了摸头发，眼神飘忽不定，“对呀，今天没怎么堵车，很快就到了。”
“别闹！”阮玉嗔怪的声音响起，多半是在跟沈肆说话。
“安安的事情，你先不要告诉江野。”她又继续对沈原叮嘱着。
沈原望了望一旁垂眸思考的江野，想到自己刚才一直在跟他说话的内容，第一次觉得活着好累。
“小原？”阮玉又在电话那头唤了他两声。
“姐，可能来不及了……”
“我刚刚在车上就跟他说了。”
“对不……”
沈原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被阮玉挂断。
他欲哭无泪地望着黑屏的手机，心里有苦说不出。
很快，江野的电话又响起。
在沈原一脸期盼的眼神中，江野把手机贴在了耳边。
沈原：好气哦，但我不一定打得过！
电话里，阮玉一直在警告江野，担心他做出一些过激行为。
“我们这里请了最好的律师，安安受伤，他们会付出代价。”
“你也一样，如果你做了任何事情，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安安不希望她的哥哥出事，你也不想看安安伤心对不对？”
江野静静地听着阮玉说话，蓦地笑出了声。
“江野，你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阮玉拧眉，不安地望向了身边的沈肆。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太小题大做了。”江野笑着解释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刚从福利院出来的小疯子了。”
“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听到江野的解释，阮玉终于松了口气：“你知道就行！”
沈原侧首望着挂断电话后，沉默思索着什么的江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种想法抛诸脑后了。
只要阮安不在江野身边，他一直都是这副阴郁奇怪的样子。
车内骤然陷入了沉默，这阵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下车。
沈原就远离江野的方向，往初中部走去。
不过，江野突然拦住了他：“谢谢。”
沈原上下打量了江野一番，眼神像是见了鬼。
江野没有把他奇怪探寻的目光放在心上，只是兀自解释道：“谢谢你及时救了安安。”
如果没有沈原的出现，他不知道最后会怎样。
说实话，江野还是有些嫉妒沈原。
他嫉妒沈原可以在安安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可是，他又不得不感激沈原。
如果没有沈原，安安恐怕会受更多苦，更多疼。
想到这里，江野觉得那种令人窒息的心痛又出现了。
沈原没有想到江野拦住自己是为了道谢，但转念一想他对安安的态度，又立刻了然。
虽然江野看自己不顺眼，但是，安安在他心里永远是第一顺位。
这么想着，他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情绪。
江野对安安的占有欲，真的只是兄妹吗？
他对安安的感情，究竟能到哪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