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皇上得了空闲便去了重华宫,凌太后早已经等候他多时。
一见他进来,凌太后便让人先上了茶水,然后才把准备的酒席摆上来,母子两个面对面而坐。
皇上羞愧,举杯道“母后,儿臣有错,还请母后不要怪罪。”
“无妨,我能理解你。”凌太后笑道。
北漠的事情正式传回来她也事安心了,至少是在皇帝面前有个交代。
经历过这事,想必他们之间的情谊会更加深厚。
皇上也好久不曾有过像今天这样的好胃口,两人把酒言欢,屡屡举杯畅饮,没坚持多久就醉了。
凌太后脸色酡红,泛着迷人的光晕,她一手撑着脑袋,目光略微有些迷离。
人一旦喝多了就会十分感性,皇上便是如此,借着醉意,他泪眼婆娑道“母后,您对我的大恩大德,儿臣实在无以为报!”
当初是凌太后不离不弃一路陪着他走到现在的。
凌太后笑道“太生分了,你我既是母子,就不要多说这些虚话。”
皇上哽咽,低声道“是。”
撤了酒席,晴川姑姑煮了醒酒茶过来,凌太后和皇上一人捧了一杯坐在榻上聊闲话。
皇上担忧的事情终于解决了,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母后当初为何会对姜宁雪如此肯定?若是她败了,母后也同意朕要了她的脑袋吗?”
凌太后轻笑“没有如果,我一直相信她一定会胜利,只是怕皇上不放心,便发个毒誓安慰安慰。”
“这……”皇上面色尴尬,一时之间不知该回答什么。
凌太后笑,“现在事情总算是过去了,皇帝以为再没有后顾之忧了,有这对小夫妻在,大楚王朝一定会鼎力强盛的。”
皇上也笑,但他不明白,“小夫妻?母后说的可是姜宁雪和傲天?”
“是,出兵之前,他们是摆过婚宴的。”
皇上蹙眉,当初傲天战死,姜宁雪大义凛然说要嫁给陈傲天,皇上是有几分感动的。
可这种感动没有持续多久,从姜宁雪进宫死谏,威逼皇权的时候,皇上就对她十分不满。
可现在傲天平安回来,那冥婚自然是不能作数的。
皇上高兴道“等他们回来,朕就给他们赐婚!”
凌太后笑着点头,又说“还有那姜文怀,他是冲撞了皇上,可毕竟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且他又是大功臣的哥哥,最重要的是,皇上不需要趋炎附势,人云亦云的臣子,
在生命威胁面前他还能够坚持本心,这不正是我大楚稀缺的吗?”
皇上本来还对姜文怀顶撞他有些芥蒂,可听凌太后这么一说,他便什么都想明白了。
从那天之后,皇上重新召回姜文怀进宫侍奉帝侧,之后又任命他为内阁成员。
一时间,姜文怀成了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
虽然有不少人说他是借着妹妹军功平步青云,但他并不在意。
北漠的残局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加上何大人的全力配合,又有后来调过来的驻地部队,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平和。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大功臣是要带着作战士兵回京的,当然,赢嘉也跟着一同回去了。
南启和安正远两人留在了北漠掌管局面,暂时管理北漠,等皇上的圣旨下来之后,他们才可以回去了。
离开的时候,神策营的士兵就只剩下一千八九了。
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战友,回去的路上少了许多人的熟悉笑脸,大家情绪都有些低落。
为了照顾士兵们的情绪,姜宁雪和陈傲天时不时就犒劳士兵吃肉喝酒,赶路的速度也慢了一些。
这几日突然下雨,姜宁雪便带着士兵暂停避雨,他们停留在镇子里的戏台上,空间很大,能够容纳全部的人。
至于马和粮草则暂时寄放在村民家里,留了一个士兵看守。
这雨不如那天的雨大,但却十分阴冷。
战士们又没有避寒的秋衣,姜宁雪便派人去买了酒和肉,一群人围着火堆把酒言欢。
姜宁雪和傲天,美甜美玉两个丫头,还有赢嘉,青山,芒青,路尧围坐在一起,除了赢嘉,所有人都很开心。
陈傲天默默无闻的给姜宁雪烤着肉,时不时侧头朝她温柔一笑。
路尧方才出去敬了一圈回来,战士们灌得又凶,他回来的时候早已经醉醺醺的。
路尧脸色酡红的靠在青山身上,抱着他开始哭嚎起来。
美玉震惊,惊呼“青山,你对路公子做了什么!”
青山一头黑线,怎么也推不开路尧,无奈道“我也想知道啊!”
众人哈哈大笑,就听到路尧突然大喝一声,“笑,笑个屁啊!”
众人的笑声小了一些,但是都没有停下。
他们都知道路尧是第一次从军,也知道他素来是打不过就跑的人,可这次的路尧却让她们刮目相看。
尤其是姜宁雪,她真真切切得感受到抚州的那个小混球长大了。
路尧仰头喝了一杯酒,又倒了一杯,举着去了姜宁雪身边。
他喝得太多站不稳,慌乱之下就撑在了陈傲天的肩膀上。
后者无语,但是也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姜宁雪颇为意外的看了陈傲天一眼,笑问“你喝多了吗?”
路尧瞪大眼睛,含糊不清道“屁!我还能再的再喝三斤!”
众人笑,吹牛都不知道打草稿的啊!
姜宁雪笑问“这次你怕不怕?”
“怕!我当然怕!我这么年轻,我爹娘就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还没有娶媳妇,要是死了多可惜!”
路尧委屈地撅着嘴,手里的酒杯摇摇晃晃洒出来一大半。
“你不也是第一次打仗吗?你就不怕?你都伤成那样了还在坚持,弄得我也不好意思逃跑。”
姜宁雪叹气“路尧,这是打仗,和打架不一样,更何况你和我也不一样,
我不是鼓励你当逃兵,但是无论什么都没有命重要,若是你可以选择,我倒希望你不要来,或者趁机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总懂得这个道理吧?”
“打都打完了,难道我还怕这个?”路尧撇嘴道。
姜宁雪看了陈傲天一眼,后者拎起酒壶在她的酒杯中倒了一点。
姜宁雪起身,高举酒杯,郑重道“多谢你相信我!”
路尧极不自然的搓着脖子“咱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我当然要信你。”
“对,我们是朋友!”姜宁雪点头道。
路尧惊讶“朋友?你说我是你的朋友?”
“可不是?我的朋友可不多,你愿意吗?”姜宁雪笑问,语气平淡。
陈傲天莫名的心疼,悄悄地握住姜宁雪的手。
后者低头看了他一眼,就听路尧说“你们两个天天看来看去的不腻吗?还笑,你怎么从来没对我笑过?”
路尧借着酒劲儿撒泼,反正今天高兴,他们还是惩罚自己不成?
青山沉了脸,起身过去推着他往外走“行了,你喝多了。”
“我没有!我还有话要说!”路尧挣脱开束缚,转身直直盯着姜宁雪。
他看了看姜宁雪,又看了看陈傲天,突然丧气道“行了,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看不上我,就看上他了。”
美玉茫然,问道“为什么啊?”
路尧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当然是长得俊俏呗!唉!”
说完,路尧就跌跌撞撞扶着墙走了,青山连忙跟上,带着他在角落里躺下。
路尧方一走,赢嘉便也打算离开。
她起身举着酒杯,朝着众人颔首示意,“我不胜酒力,就先回去了。”
介于队伍里还有女子,她们几个则被安排在后台住下,不大不小,倒也宽敞。
这一晚赢嘉一直很安静,几乎没有说话。
美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感叹道“心思太深了,根本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如果能让你想的通,那就不会是轩辕鄂的军师了。”美甜淡淡道。
青山低声解释“我听说那日她和安将军说自己是早就潜伏在亲王府的,
而且还是玉先生让她去的,可我们之前问过,玉先生根本不知道轩辕鄂要造反这件事。”
陈傲天也赞同道“别跟她单独待在一起,这个人不简单。”
姜宁雪点点头,蹙眉又问“你和她接触过?你们行踪被暴露,是不是有内奸?”
陈傲天点头,给她嘴里塞了块肉,说道:“之前见过一次,我知道她和我一个部下走的很近,
而且我感觉就是他出卖的我们,只是那次爆炸他不幸牺牲,既然人都死了,那也不必要再去追究。”
“是,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不过他毕竟是朝廷军牺牲在北漠,若有机会还是要给他家一些补贴。”
姜宁雪幽幽道,只有士兵才是最可怜的。
十二月十四日,姜宁雪率领军队进了京城城门。
皇上带领百官在门口等候,一阵跪拜之后,一行人又去了皇宫吃宴。
陈傲天名义上可以说是皇上的亲侄子,而且皇上重用陈傲天,当初得知他遇难之后,皇上着实难过了好一阵子。
“臣参见皇上,臣幸不辱命,事情已经妥当!”
“好好好,快起来!”皇上激动道。
姜宁雪上前道“姜宁雪幸不辱命,多谢皇上信任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