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的。”姜国公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
敬阳侯拧眉仔细想了想，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好，一会儿我就去京兆府看看，你让那丫头不要担心，不是大事。”
姜国公大喜，“那就多谢侯爷了！”
“小事小事。”
送走了姜国公，敬阳侯转身就去了京兆府。
他对姜云焕案子的始末有一些了解，但去了京兆府听了牛大人的解释，他才是大开眼界！
可现如今他已经答应了姜国公，便是后悔也迟了。
敬阳侯摆摆手，“无妨，想要让他出来，我需要做什么？”
“写一封担保书，这七天不能让犯人出意外，七天后再由侯爷亲自送回来，可若是这七天发生了意外……”牛大人暗示着，希望侯爷不要淌这滩浑水。
“没事，写吧。”敬阳侯麻利的写下担保书，随后就把姜云焕送回去了。
此时姜国公正进了华严堂的门，听的一声哭声由远及近，派下人出去看了一眼，却得知姜云焕已经被放出来了！
姜国公在激动的同时，更加感谢敬阳侯。
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姜云焕进了华严堂，裴氏拉着他在老夫人床前跪下。
姜云焕实打实的磕了几个响头，哭的泪眼婆娑，鼻涕眼泪一大把，“祖母，孙儿终于见到你了！”
老夫人也是跟着哭，摩挲着他的头道“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去谢过你大伯，要不是他你怎么能出来？”
姜云焕跪爬过去，哭道“多谢大伯，多谢大伯。”
姜国公感慨万分，眼眶不自觉也湿润了，“没事，回来了就好好伺候你祖母，知道吗？”
“知道，大伯。”姜云焕乖巧的应下。
就听他说了这么几句话，姜国公对他的印象改变了不少。
看来当初狠心让他吃苦，并不是一件坏事啊！
华严堂里哭声一片，老夫人虽然病重，但是见姜云焕回来，勉强能打起几分精神。
姜国公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退出来了。
站在风口处，他眨了眨有些泛酸干涩的眼睛。
这是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心境了。
他侧头一看，正巧看到了从远处过来的姜宁雪。
姜宁雪一脸冷漠，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
“你糊涂！”姜宁雪冷声呵斥。
姜国公蹙眉，眯着眼睛道“你胡说什么！我是你父亲！你跟长辈就是这样说话的吗？”
姜宁雪嗤笑“长辈也分人，对你这种糊涂蛋，我真是一点废话也不想多说！”
说完，她侧目看向前方充满欢声笑语的华严堂，带着丫鬟快步离开了。
姜国公恼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双手无力的垂下。
姜宁雪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槽点！
晚上姜文怀下课回来，径直去了老夫人的华严堂请安。
他刚进门便听说姜云焕被保释出来了，但只有七天的时间。
对于这个试图陷害自己的弟弟，姜文怀的心是彻底死了。
可是姜云焕并不是，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一瘸一拐的搬了个凳子放在老夫人床边。
他对着姜文怀怯生生道“大哥坐，坐吧。”
姜文怀抿唇看了他许久，无奈的叹了口气。
即便是看清了，他也没有办法摆脱。
他们生活在这个大染缸里，早晚有一天会离最初的自己越来越远。
就像他现在，他之前是最厌恶别人装腔作势的虚伪，可他也在一点一点的变成这样。
老夫人拉着他的手，目光仁慈而又温和。
“回来的这么晚，可吃过饭了？”
姜文怀回神，淡淡答“在翰林院随便吃了一些。”
老夫人点点头，又对着姜云焕道“你向你大哥道歉了吗？”
姜云焕蜷缩在姜文怀腿旁，低着头道“大哥，你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要带你出去吃酒的。”
姜文怀摇头“无妨，都是一家人。”
老夫人仿佛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含笑道“不知道你大伯和你说过没有，祖母也没两天活头了，
想要在最后这些时日里，天天跟你们这些孩子在一起，不如你去翰林院告个假，回来陪陪祖母？”
姜文怀略微有些诧异的抬眸，静静地盯着老夫人看。
祖母明知道自己刚进翰林院不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告假。
更何况华严堂也不需要自己，白天有几个妹妹伺候，晚上还有婆子陪夜，哪里需要自己做什么？
老夫人见他犹豫，又道“你若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吧。”
姜文怀垂下眸子，淡淡道“我知道了，祖母。”
“嗯，是个孝顺孩子。”老夫人欣慰的点头轻笑。
她看了一圈围在她身旁的众人，又对着他们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一些话。
无非就是让他们互相尊重，互相扶持，日后不会因为旁的事情反目成仇罢了。
到最后，姜国公带着姜文怀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了二房的人，姜云焕才敢说出口。
姜云焕瘸着腿跪在老夫人面前，哭道“祖母快救救我，我不想回去了。”
老夫人轻轻抚摸他的头顶，低声道“你只管待着便是，这件事祖母自有解决办法。”
姜国公拉着姜文怀在庭院里散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空气有些凝固。
“翰林院那边……用不用我和苏大人说说？”姜国公突然问。
姜文怀迟疑，轻声问“大伯，我不想告假回来，这段时日我跟着莫大人一同修正大楚佚事，若是我走了，定会有其他的人补上来。”
姜国公震惊，大楚佚事是去年史官提出来的建议。
他希望翰林院可以依据大楚不同州区的风土人情，编写出来既有意思，又能代表大楚民风的故事。
没想到姜文怀进去不到一个月时间，竟然能参与这本史书的修正工作。
姜国公拧眉仔细想，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自己肯定也不愿意放弃。
“可是你祖母执意要让你回来，若是你不遵从被传了出去，名声岂不是就坏了？”姜国公迟疑道。
姜文怀抿唇，脸上有些为难。
沉默了许久，姜国公摆手道“算了，还是国事要紧，你放心去吧，你祖母那边我会替你说清楚的。”
姜文怀惊喜，忙道“那就多谢大伯了。”
随后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姜国公决定再去华严堂一趟，而姜文怀没有去，反而去了落雪院。
秋风吹了一地金黄色的落叶下来，一直到落雪院的门口，仿佛铺了一层厚厚的金色毯子。
姜文怀一路踩着枯树叶，听着声响进了落雪院。
“来了。”他进门了，姜宁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这一看便知道，老夫人定是要求他回来侍疾了。
姜文怀坐在石桌旁，目光沉沉浮浮。
姜宁雪给他递了杯茶过去，轻声安抚“二哥别发愁，事情总会有周转的余地。”
“是吗？”姜文怀眨眨眼睛，显然有一些不相信。
“这段时日，我跟着莫大人修正我大楚王朝的佚事趣闻，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时候，祖母这时候让我告假回来，分明是不愿意让我在翰林院。”
姜宁雪蹙眉道“能进翰林院是二哥的本事，她们嫉妒也没有办法。
可读书人不外乎一个名声，若是祖母让人传你不孝顺，那便是再有才能也没用。”
姜文怀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
所以他才会犹豫会纠结，祖母若真的想让他好，就不会说出让他回府侍疾这种话。
看着姜文怀，姜宁雪打心眼儿里羡慕。
她活了两辈子，没有一次是有自己的理想的。
而姜文怀不同，他和陈傲天是一样的人。
哪怕有人不赞同，他们也会为自己心底的目标努力。
姜文怀沉默了许久，突然道“方才大伯说了要帮我在祖母面前说话，如今是我自己想明白了。
祖母哪里是什么希望子孙满堂，根本就是不想让我出风头罢了，即便如此我还不如老实在府中待着。”
姜宁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二哥自己能想明白就好。”
当天晚上，姜国公就拖常休送了消息去褚玉院。
按常休的话说，姜国公应该是替姜文怀说了好话，可老夫人却没有听进去。
结果就是，姜文怀必须要告病回府侍疾。
姜文怀没有反驳，点点头就去了翰林院告假。
他去的时候，苏大人十分意外。
不过听了他的告假缘由之后，苏大人沉默不语，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姜文怀抱着一丝侥幸问“关于大楚佚事，我做的那部分……”
“我会重新找人的，你安心回去吧。”苏大人平淡道。
大楚皇帝以仁孝为先，姜文怀是知孝之人，苏大人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当天姜文怀就抱着自己放在翰林院的日常东西回了府，这动静闹得很大。
那天午后，姜文怀用过饭后就留在了华严堂，坐在老夫人床边，认认真真的给她摇着蒲扇。
因为老夫人怕着凉穿得厚，但这天气还是有些温度，所以需要人一直在旁边扇风降热。
突然老夫人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脸色变得又青又紫，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一副快要暴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