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穿着医院的衣服,胸口别着的也是医院统一发放的胸牌,说出来的话更是没有任何问题。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一会这层楼就要封起来了,你快离开吧。”
对面和她同样装束的陌生女人闻言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啊。”
倒是挺客气的。小护士打消了一丝疑虑,看着对方从楼梯下去了,这才转身去忙自己的了。已经十点多了,她晚上还要值夜班呢。她没发现,等她离开之后,刚才从楼梯下去的人又偷偷溜了上来,看着走廊上没人,她闪身进了一间空着的病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来四楼的楼梯口被人从里面锁了起来,然后渐渐的,说话声,脚步声,都慢慢消去了,只有仪器的声音在凌晨的医院走廊听起来格外明显。凌晨三点。手机在手心震动起来,藏身在病房的女人看了一眼随着震动亮起来的屏幕,唇角缓缓勾起。窗外冷白的月光洒在她摘下口罩的脸上,俨然是刘东梅。只见她勾手将口罩带好,走到门口的时候按了一下墙上的壁灯,如她想象的那般没有亮起来。连外面的走廊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终于放下疑虑,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平底鞋踩在地上只有沙沙的细微响,刘东梅像是一只身手敏捷的猫,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所在地。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在深夜有些明显,不过,她有自信不会有人发现的。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果然如她想的那样,老爷子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除了他,病房里空无一人。听说沈丛言和丁思琦给老爷子安排了护工,可没几天老爷子竟然自己挣扎着能站起身了。他一向是个要强的人,自己能站起来自然不想再让别人照顾他的屎尿,执意将护工辞了,也不许沈丛言和丁思琦晚上在这里陪着他,固执的要命。不过这样倒是给刘东梅提供了方便。其实她一开始也怀疑过,不过自从偷偷看到老爷子撑着拐杖在花园里慢慢走路不需要人搀扶之后,她就放心了。这才是老爷子的一贯行事风格。床上的人沉沉睡着,对刘东梅的靠近丝毫没有察觉。刘东梅走过去,看着这张她一度恨之入骨的脸,上面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哪里还有当初的半点风光。她突然觉得自己坚持亲自跑这一趟的意义就在于此了,亲手送这个老不死的上路,也是给她这么多年的屈辱一个了结。想到这里,刘东梅眼神陡然变得阴冷了起来,她抓过床头的毛巾,捏成一把在手里,另一只手飞快地捏住老爷子的两边颌骨,迫使睡梦中的个人张开了嘴,然后将手里的毛巾塞了进去,堵住了老爷子的嘴。她这番动作太大了,老爷子猛地挣开了双眼,借着月色看清楚来人是她的瞬间,眼中很明显升起了一丝惊惶。刘东梅却被这一丝惊惶取悦了,她只觉得通体舒爽,想大笑,顾忌着现在的环境,生生忍住了,可嘴角的弧度却压不下去。老爷子拼命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可他现在行动不便,身体状态大不如前,哪里是刘东梅的对手。她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对付现在的老爷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见她三两下用早就准备好的棉布条将老爷子的手脚绑了起来,保证不会留下勒痕,然后将只能蠕动的老爷子一点一点,扔到了床边的轮椅上。老人的脸色在月光下灰白惨淡,像是干瘪的树皮。刘东梅那张美艳的脸狰狞扭曲起来,她看着老爷子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大概是知道眼前的人快死了,她竟摆脱了那种在老爷子面前抬不起头来的畏惧感。两人对视了一会,刘东梅低头妩媚一笑,“你要怪啊,就怪你自己。要不是你不疼儿子只疼孙子,现在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她说着,帮老爷子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的领口,带着手套的手指无意间碰到老爷子的侧脸,触感冰凉。“其实呢,我本来不准备让你死的。”
刘东梅蹲下身子,和老爷子平视着,“不然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你说对吧?”
老爷子被她早早堵住了嘴,说不出话,能发出的只有呜呜声,焦急,愤怒,无力!“你要是对明绅不这么绝情,你现在也能好好的,我还得叫你一声爸,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她用和她做的事情不符的温柔声线说,像是古书上描述的美女蛇。老爷子定定的看着她,说不出话,他也不再尝试着发声了,只是用眼神传达出三个字:你做梦!“哼,我看你年纪越大越昏头了。”
刘东梅看他临到头了对自己还是这样不屑一顾,冷冷啐了一口站起了身。她推着轮椅转了一圈朝着窗户的方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现在活着也是半个废人,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正好给别人腾出来地方,也给子孙后辈谋点福泽。”
刘东梅语调慢悠悠的,走的也很慢,她觉得老爷子现在一定害怕极了,而猎物要是一下子就送了命,捕猎者又怎么能从中感觉到快感呢。老爷子又呜呜了两声,刘东梅顺着自己的理解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进来的,还是想问我怎么不怕被别人发现?”
老爷子没说话,这并不影响刘东梅的倾诉欲,“我当然是借了别人的身份啊,要是送走你还搭上我自己,那多不值当。毕竟啊,没我这临门一脚,你也差不多快到头了,可我的人生还长着呢。”
话音落下,感觉到老爷子呼吸重了不少,刘东梅心情大好。她身上穿着护士服,胸口别着证明身份的铭牌,这并不是她随便找人伪造的,而是专门“借”来的。她借的这个人刚调来这个医院没多久,医院里的其他人对她并不熟悉,对方身形和她相似,她只需要让那个女人闭上嘴,然后消失一晚,借用她的身份来送老爷子上路,明天一大早再趁着还没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在楼梯的禁制打开之后溜下去,出了医院换一身衣服,谁会知道这一切是她干的?别人只会怀疑这个铭牌的主人,毕竟监控拍到的寥寥几帧画面,可都是她顶着对方的身份。这个时候她进来病房的画面,因为断电的缘故,根本不会被拍到。刘东梅一切都考虑到了,甚至连伪造老爷子笔记的遗书和遗嘱她都准备好了,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就行。现在嘛,还是先将人送上路要紧。说话间,终于到了窗户旁边,轮椅磕在墙上发出一声轻响,刘东梅停下脚步,伸手过去将窗帘拉开,又一把将窗户打开,“我知道你啊,一向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我们家丛宇,倒是对宋珺含那个早死鬼生下的儿子疼的不得了。”
窗外月朗云疏,带着寒意的凉风揣进来,让只穿着护士服的刘东梅打了个寒噤。她看了看老爷子,宋珺含这个名字突然勾起了她在心底埋藏了三十多年的记忆。沉默了几秒钟,刘东梅莞尔一笑,“可惜啊,谁笑到最后谁赢,宋珺含那个早死鬼,她活着的时候不是我的对手,她生下来的小杂种也没门!”
她带着浓重的恨意,绕到了老爷子身后,“我劝你啊,一会最好是乖乖的别挣扎就下去,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对你那个宝贝孙子做出什么事来。”
说话间,她帮老爷子松了绑着双腿的束缚,然后是手,不过并不是完全松开,仍然用自己的两只手固定着,保证老爷子动不了。老爷子转过头,看着她,一直一直看着,眼神深沉瘆人。刘东梅手腕有些软,却还是笑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她将老爷子两只手拧在身后,用一只手死死抓住,然后将人拉到窗户边,压着老爷子的上半身到了窗户外面。空出来的那只手作势去帮老爷子那嘴里的毛巾,“你别喊,我们说不定还能聊聊,你要是大喊,那我手一松,嘭一声,你懂的!”
老爷子点点头。刘东梅有种控制住他的兴奋感,伸手将老爷子嘴里的毛巾一把扯了下来。果然他没有大喊,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去,老爷子含混不清的声音响起,“珺含,珺含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东梅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的眼神落在窗外的不知名处,变得深远了不少。“这么多年了,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连语气都不曾变过。”
她似叹非叹,看向老爷子的目光充满了怜悯,“看来你是真的很想知道啊,是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质问我?”
“这可是我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呢,罢了,看你这副可怜的样子,告诉你也无妨。”
“宋珺含,她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