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微微闭眸。
哪怕这一幕在游戏里已经见到过一次了，但隔着屏幕，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此时此刻，钟离站在这里，内心深处腾升而起一股无力与悲哀。
对魈的熟悉，与若陀的默契，对这片大陆的悲悯与对璃月人出事的怒意……
这些如此浓烈的情感从来不会是隔着一层屏幕就能感知到的。
唯有亲身经历过。
他从未如此确定过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两个钟离。
他们从来是一个人。
若陀龙王抬起手，他的眼睛被迷茫充斥着，声音发颤。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这些……这些是……”
封印外的昆钧眉宇间俱是哀叹。
“你早就力竭，会先我一步消失。但在那之前，我将这些分享给你。”
温柔的白光轻轻落在女孩儿的额间，这千百年间与璃月，与摩拉克斯的相处记忆尽数恢复。
“雪落于春日的荒野，须臾便会融化。哪怕稍纵即逝，无法在你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叹息着，昆钧看着钟离的侧颜。
这大抵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看着钟离了。
这次之后，他就会真正的消失，只留下被恨意笼罩的若陀龙王。
“不，怎会如此……我不承认这是宿命！”
元素的创生物，与山海同寿的存在，不甘于注定遗忘的命运。
想留下记忆中的把酒言欢，留下与挚友的谈笑相处，留下并肩战斗时的默契配合。
但到最后，他也只能无力的遵循着天理，任凭磨损夺走他的一切。
总有一天，他也会将摩拉克斯遗忘，遗忘这个占据了他生命四分之三的挚友。
“或许不是宿命，却是命中注定之劫。”
“摩拉……克斯……”
若陀龙王悲伤的注视着垂眸不语的钟离，轻声的低语诉说着他的不甘与无奈。
他最初喊的便是摩拉克斯，而如今，最后喊的依旧是他的名字。
黑雾笼罩着他的身形，被迫陷入沉睡的若陀龙王消失在封印内，等待着千百年后再次被恨意唤醒。
沉默在所有人之间蔓延，没有人再说话。
钟离盯着若陀龙王消失的位置片刻，一双金铂色的眼睛中看不清情绪，但他的腰杆依旧挺直，就好像他的挚友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他早就习惯如此，喜怒不形于色。
因为璃月需要的是武神，需要一个能引领他们的聪慧的，强硬的神。
哪怕只是片刻的软弱，也会被找到可乘之机。
不可以流露出半点悲伤，哪怕被封印的是相处多年的挚友。
这是神的“代价”。
“这就是被磨损的宿命吗。”
纪坚的声音压的很低，他的神色复杂，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
但很快，他就回神。
钟离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他站在那里，就足以证明所有。
【呜呜呜呜哇我的帝君大人！你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我真的哭死，若陀很好，帝君大人也很好，他们怎么能这么好啊。】
【为了帝君大人和他的过国度，若陀被封印在地下，地底下这么黑，若陀他得多么害怕啊……】
【对对对，尤其是他害怕自己以后破封而出，还给自己上了个保险……他真的太好了。】
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汉语说的不怎么好，当然，他听的也不怎么好，靠着钟离和若陀之间的氛围，连蒙带猜的听着。
但他现在没打算凑上去。
哪怕他心急如焚的想和什么交流两句，但他的大脑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神明大人和他身边的那个黑发青年应该还有事要说。
纪坚看了眼旁边按耐着自己的年轻人，满意的点点头。
我都还没上去，你就别想了。
“若陀，满意了吗？”
亲手将自己送进了封印，断绝了获得自由的可能。
“为自己善后，称不上满意与否。”苦笑了下，昆钧选择了转移话题。
拙劣的技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钟离体贴的没有拆穿。
“摩拉克斯，你如今的名字叫做钟离，是吗？”
“正是。”
昆钧的力量正在消散。
相见不过几天，他们便要再次分别了。
这一别，再相见时，怕就是沧海桑田了。
“钟……离？不行，我还是习惯叫你摩拉克斯。”
毕竟是唤了几千年的名字。
“……随你喜欢。”钟离戴着的单边耳坠微微晃动。
“点睛之事我尚未忘却。”
点睛？
纪坚愣了愣，他感觉这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苦思冥想了好久，纪坚才从脑子里扒拉出一个不算故事的故事。
地龙常年生活于地下，依靠身体的感知力行动，他们不需要视力，久而久之，便将眼睛退化了。
仔细想了想若陀的本体模样，毫无疑问，若陀龙王是一条地龙。
可是地龙无眼，若陀是如何视物的？
现在看来，大抵是钟离为若陀点了睛。
身为神明，让一条地龙视物，怕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哇哇哇，所以若陀的眼睛也是帝君大人赋予的吗！】
【不愧是我家帝君，太厉害了……】
【emmm……我现在是近视眼，你们说我可以把眼睛弄瞎，再让帝君大人给我点一双眼睛吗？】
【想的很好，下次别想了。】
【不过这个想法好让人心动啊，我现在摘了眼镜就和瞎了没得区别。】
“你双目完好，自然不知道盲龙对阳光的追寻。但摩拉克斯赋予若陀龙王双目一事，我不会忘记。”
昆钧低低的咳嗽两声，他的脸色白了几分。
在这里眼里，昆钧的力量就如同快要熄灭的蜡烛，已是油尽灯枯了。
怅惘袭来，钟离恍惚看见当年跟在他身边，意气风发的地龙，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和活力几乎要刺痛他的双眼。
“你的力量就要枯竭了。”
平稳的陈述着事实，却能听出其中的悲哀。
今日一别，便是永别。
“一如既往的好眼力。”昆钧笑着承认。
“外出走走，如何？”
许久未曾与挚友同游，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安置那些人？”昆钧意有所指的看着扎堆儿的外国人。
“没错。所以我现在要去外面走走，处理因你而起的问题。”
边说，钟离便看向他们。
见神明看向他们，这些外国人立马挺直腰背，以自己最好的面貌面对钟离。
就是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的破，烂的烂，看上去拉低了不少分。
两人走到他们面前，钟离身后金芒涌动，所有人脚下出现一个巨大的金色阵符，眨眼间，他们便来到了结晶古树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