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纪坚很不安稳，但他的手没离开过无锋剑的剑柄，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一样。
钟离指尖流泻出些许金光，它们飘飘扬扬的落在青年身上，柔和的微光驱散了血腥的寒芒，青年紧促的呼吸和微皱的眉总算舒展开。
深渊啊……
站起来，将整个房间包裹在神力之下，钟离走在幽暗的走廊里。
这里没有一个人，就连那些神出鬼没的引路人都不见了踪影，安静的诡异。
灯光忽明忽暗，钟离突然停了下来，指尖金光萦绕，一刹那，空间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猛地从他的脚边断裂。
就像是置身虚空一样，钟离脚下是无尽的黑暗。
钟离垂眸凝视着黑暗半晌，金铂色的眼睛微微闪烁着光芒，转身离开这条通路。
【所以说，这些人到底在算计什么？】
【不知道，我是傻子，我看不懂。】
【不管来的啥，咱都不怕，一个天动万象下去，都别想活着。】
【也对，以咱帝君的实力，可以无视一切阴谋诡计。】
钟离换了条路，他来到一道锈迹斑驳的大铁门面前，上面捆着极粗的铁链，阻止着好奇之人的探寻。
但这点儿阻挡对于钟离来说微不足道，手心金芒一闪而逝，铁链断裂，掉落在地上。
推开大门，这里原本放着的无数笼子都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个。
里面关着一个蓝发少女，姿态端正的跪坐在笼子中间，无神的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大门。
她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下来，身上穿着的黑色衣服破破烂烂，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索命的女鬼。
钟离菱形的瞳孔深处划过心疼。
孩子变成了这副模样，当长辈的又怎么能不心疼呢？
青年一步步走近伐难，原本关着数百数千人的牢笼变成了紧箍着她一个人的地方。
皮靴的声音渐渐清晰，伐难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钟离的眼睛。
还沾染着血迹的手无意识的抬起，想要摸一摸钟离的眼睛。
“金色的，想要。”
许久不曾开过口的少女音调诡异，声音哑得可怕。
钟离微微俯身，将脸凑近少女的手。
他的一双明眸里是宽容的宠溺。
触及到这个眼神的伐难缩了缩指尖。
她的手上还有血，很脏。
金色的光芒在青年手中凝聚成小小的玻璃球，他轻轻放在少女的手掌中。
……好温暖。
下意识的握紧手里温热的玻璃球，伐难无神的双眸闪过一丝清明。
温热的感觉似乎透过玻璃球，将她冷的僵硬的身体笼罩。
“你，是谁。”
很熟悉，很喜欢，但想不起来。
“伐难，快点醒来吧。”摸了摸少女的头发，钟离叹息着说了一句伐难听不明白的话。
钟离可以强制撕开这片斗兽场，但这里是搭建在伐难的精神世界上的，若是强制破开，伐难会魂飞魄散。
当然，如果一直维持着这里，她也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阴阳有序，钟离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强制留下已逝去的灵魂，所以，如果魈还想再见一面伐难的话，那就难了。
“我很喜欢你，如果你让我醒来……我会试试的。”哪怕抹除了本性，伐难依旧是那个温柔的过分的小姑娘。
少女眯着眼睛，轻轻蹭了蹭钟离的手：“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们曾经认识吧。”
“真遗憾没有早些时候认识你，让你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
就像是交代遗言一样，伐难看着钟离的目光很悲伤。
门猛地被推开，魈站在门口，他微微喘着气，死死的盯着伐难。
声音将伐难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墨发少年就像是生怕惊扰到什么一样，慢慢靠近两人。
伐难漂亮的眼睛一阵失神，“你也很熟悉……你一定是我很重要的人吧。”
“我是魈。”少年艰难的挤出三个字，双拳紧握，指甲嵌进肉里，鲜血滑落。
夜叉对鲜血的感知力强的可怕，伐难从铁笼缝隙里伸出手，力道很轻，但不容拒绝的掰开魈的拳头。
“我不记得你，但我希望你活下去。”
少女的脑海中突然闯入一副模糊的画面，几个人站在一起，对一个墨发少年温柔的说着一句话。
『活下去啊魈，总得有人代替我们看看这璃月日后的繁华。』
“活下去啊魈，总得有人代替我们看看这璃月日后的繁华……”
伐难呢喃着模糊记忆里的这句话。
魈的身体猛地僵硬这句话犹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多年，而如今，伐难再次说出这句话。
“这位先生说得对，我该醒来了。”
少女的笑容逐渐自然，她歪着头，踉跄着从地上爬站起来。
随着少女的这句话，周围的一切迅速坍塌，只是一晃，他们站在了最开始的血色湖水边。
纪坚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未完全清醒的他一瞬间就拔出无锋剑，锐利的杀意锁定来人。
“纪坚。”
钟离温和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纪坚清醒了许多。
他晃晃发沉的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斗兽场。
迟疑的放下剑，纪坚后退两步，站在钟离身后。
伐难的身影渐渐虚幻，她遗憾的说：“真遗憾啊……我还是没能记起来你们。”
“但是不可否认，见到你们我很开心。”少女微笑着挥挥手，在完全消散前，留下了一句极轻的道歉。
“抱歉啊纪坚，给你留下了那样的记忆。”
纪坚愣神片刻，他将无锋剑插回剑鞘。
“……没关系。”
魈愣愣的站在原地，他脸上的表情本来就少，现在更是一言不发。
钟离按住想要上前的纪坚的肩膀：“不要过去了。”
一连几天，魈都坐在石头上，望着渐渐褪去血色，露出原本颜色的湖面。
纪坚只能在饭点儿的时候悄悄过来将食物放在他身旁。
伐难遗留的气息越来弱了，湖水褪去血意，树叶恢复绿色，令人胆寒的存在消失后，鸟鸣声再次出现在这座死林。
钟离沉默的看着墨发少年瘦削的背影，目光绵长，悠悠的看向湛蓝的天空。
而青年的心口位置，金色的棋子闪动着微弱的白光。
极为细小隐秘的力量顺着神力流淌在钟离的身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