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扭曲(1 / 1)

“啊——这个嘛……”

平时话多到夜蛾正道都会感到有压力的人,这时却左顾右盼,打着哈哈,感到芒刺在背。

那次事件中,当五条悟赶到时,三千院桑的灵魂已经不见,被咒力冲击摧毁的身体里只留存一缕随时会消散的意识。

他一向对六眼看穿一切的能力满意,那时却无比希望是他看错。

她在等待他的到来,然后就将说走就走得毫不留念。

就算过了许久,那一刻麻痹到愤怒的感觉依然清晰。

三千院桑属于想一出来一出的那种,你根本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自以为是,任性妄为。

“之前也说过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过有那么重要吗?我也没问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死。”

说出固定的台词,五条悟自然地微笑,思维却飞速转动,默默忖度着:生气了?是因为无法强制他休息,还是又只是突然的想要发泄?

都有可能。这种状态下她常常喜怒无常,这都无关紧要。

“你觉得我会信?悟你说这话时,能不能别理你的领带,它系得很好——而且,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她轻轻嗤了一声,目光在两人共同带着的戒指上移动,“这个……”

话只说了一半,但其言语之中的嘲讽溢于言表。

咒术师有很多驯养咒灵的办法,就算没有夏油杰咒灵操术那么简便,但依然能轻而易举凭借咒具或者像训狗一样,让咒灵为自己所用。

这个名为「mementomori」的咒具,主体功能很简单,像是实体化的咒缚,建立一种主从关系。

最初的样子是一条闭合的怪诞软带。加了辅料后,沿中线分开两次,就得到了两个互相嵌套的戒指。五条悟手上的是其中一个,也是主戒。

银质戒身内侧上雕着的是莫比乌斯环,像是一根纸条扭转一百八十度后、又把两头粘接起来,只有一个曲面,不分正反。也是最初软带的样式。

这是一个既奇妙又美丽的图案,拓扑学上变而不变的融合美感在它身上体现无疑。

图案的周围,是线条勾勒的重叠方形,视错觉的经典图案,中心的莫比乌斯环仿佛被供奉在向上凸起或向下凹陷的祭坛上。

至于三千院桑手上的灰白戒指,小小的,刻着咒具那像是在诅咒谁死去一样的名字,和材质很搭。

因为副戒,也就是加入的辅料凝构的戒指,材质是人的骨灰——持有主戒者的骨灰,而且需是戴主戒的那条手臂的骨头。

这对有反转术式的术师并不难,但如果本身不会也找不到治疗师?那就没法了。戒指只是外置体现,实际上激活这个咒具的必要条件,就是在使用者和被使用咒灵间基于骨和灵,形成牢固而不可分割的联系。

苛刻的使用条件,mementomori的作用却很简单,两个词就足够解释:掌控和供养。

在咒术师用咒力和其它供养着咒灵时,也全然限制住它。人是主宰者,感知、改变咒灵的状态就像匠人雕刻石膏,被约束的咒灵一切清晰可见,近乎透明。

五条悟基于一抹将要消散的意识,制造出了名为三千院桑的咒灵,初生的诅咒单薄到咒力一强就会破碎,弱得都不能入级。

他给她戴上这个,确保自己能收集到她的一切信息,以便控制好咒力的流速,供她养分,借助咒具小心维系着咒灵摇摇欲坠的理性。

而他的命令对她是绝对的法条,不可违背。这就不用担心她会因为咒灵本性而伤到无辜者。同时也能通过戒指保护和隐蔽她。

很霸道的强制力,是他从很多方式中,最后选定mementomori的原因。

但桑的起点太弱,形成的咒灵体也脆弱像纸一样,一戳就破。单从这么久她也不过长成了现在这种还时不时得沉睡的弱小咒灵,就能想象出一开始有多么的弱,也是罕见。

养活她真是太难了,尤其是被养的人……咒灵,并不愿意。这种看不见的束缚令她极力抗拒。

五条悟想说什么,又停下。

他清楚她的不满,但他不可能让她离开,也不打算为此努力。有什么问题吗?

显然没有,有也不管。

“别太激动,你的身体还承受不了,”在她的不满和死亡两种结果里,他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现在的状态不好吗?”

“……算了,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三千院桑视着他,漫不经心地按紧手下的咽喉,像热带雨林里藤蔓温柔的攀紧了,“反正都死掉了。”

说不出话来,五条悟只能没辙地眨眼:这是被彻底剥夺辩护权了吗?

化为诅咒的女孩,还穿着最后作为人类时的那身衣服,露出的锁骨孤零零的。

逐渐渗出的血迹在月亮的银色下闪着幽暗的光,从她身下蔓延开。

她蹭了蹭他的脸,像在撒娇,“你真好啊,能这么冷静——因为是人类嘛。”

咒灵的躯体诞生自人的欲望,承受着人的恶念,时刻涌动不停的躁动本能,她也不例外。

衣服下露出的手臂、小腿纤细脆弱,蜿蜒而下的血液顺着滴在地面,裹挟住沿面上的灰尘和小石子缓慢淌过,如下水道的污水。

是肮脏的。

黑色墨镜被弄掉,跌落于天台内侧的血泊中。

三千院桑全身浸透血,裸露在外的肌肤开始溃烂脱落,唯有一张脸还白净如月光。

在五条悟眼里,她依然很美。

又因死亡而破碎。

亡者成为咒灵,是生者的诅咒,极其残忍的挽留。

凋萎的花被定格在死亡的瞬间,是暗红的凝块,眼见到的残酷腐烂。

溃乱疯狂这世界改变不了的底色,但总有一丝波谲云诡的希望。

谎言也好,幻象也罢,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

她注意到他的眼神,愣了愣,随即好奇地摸上了他的双眼。

却留下一抹暗红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三千院桑一顿。

她含着愉快笑意径直改变方向,抚上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全然不顾自己还按掐住了某人的气管。

不知道是不是时刻被反转术式治疗着,熬夜嗜糖还007的人唇色居然是精致饱满的浅色,有种无辜的色气,和很久前一样。

她在仔细涂抹,看似狼狈的男人纵容地不做挣扎,鼻息间萦绕着熟悉的铁锈味,粘稠冰冷。

还在五条悟想着要不要装出痛苦表情配合时,她已经松开了手。鲜血好像让她冷静下来。

“抱歉啦……乱发脾气我知道很糟糕。”

一番话配合冷战般的语气,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歉意,除了敷衍还是敷衍。

他没起身,等着什么。

事实证明判断是正确的,因为下一刻她就不客气地捏住他的脸,向外使劲一拉,决定道,“所以今天我们不回日本。我不想听你的话了。”

“没问题吧,”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她尾音有些危险的扬起,“悟?”

一副不答应就推你下去的认真脸。

虽然她很清楚她无法反抗他。

——像是在表演着小丑,不自由到让咒灵宁愿被祓除。但连这也做不到。

不能想,一想起来就又要暴躁。

心中咯噔一下,五条悟在脑里火速翻了遍,确定明天回去也来得及后,满意了。

很好,不用再惹桑情绪大波动。

那样很容易让作为主体的三千院桑的意识被咒灵本能占据,就像双重人格中的主人格被弹下线一样。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并没有什么双重人格,只是被情绪控制的咒灵没法思考罢了。

随着他的点头肯定,她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转而别有深意的打量他,那神情就像在宣告自己居心不良。

五条悟在确定她的坏脾气的确消失后,顿时放松了、膨胀了,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好看吗?喜欢?”

暧昧不清的笑,表情和语气属于会被吐槽“太自恋了吧”的那种,但他说出来只会让人晃神顺着话赞同。只能说美色误事,诚然不欺。

但三千院桑的表情却很奇怪。不是沉迷,也不是赞叹。眼尾下垂的无辜眼这时微妙的颤动,带着睫毛一同不定,“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五条悟在心里点头,轻浮的薄唇勾起弧度,态度很明显。

她不在意,只是欣赏着唇色艳丽、不复之前浅淡的男人。

鲜血很配他,像是火塘里透出红光,充满温暖融合诡橘的矛盾美感,使人不自觉会产生亵渎浩瀚神圣的喜悦。

她诚心诚意说道,“我想送悟口红,有喜欢的色号吗?”

送他口红?什么鬼?——不,重点是——

“你有钱?”不慌不忙的友情提示,他表示这绝对不是故意打击。

轮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血迹随着情绪平复而消失的女孩僵住了。

被戳中了痛点。她就是一只这么贫穷的咒灵。

他挑起了眉,瞥了一眼,替她可惜的语气,“没有?那就不好办了,虽然我不介意你先欠着啦——!”

猝不及防的,她猛地一扯,两人间的距离彻底归零。

楼顶上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三千院桑才松开手里的斜纹领带,抬头格外礼貌地温和一笑,“没钱,但我觉得这个颜色很不错,喜欢吗?”

天台边缘,五条悟一言难尽地看着身下笑靥如花、做出咬人行为的某人。

嘴上传来一阵痛,应该出血了。

如果不是刚才他眼疾手快止住,坠楼就是两人的标准结局,“……是狗吗?”

她宽容任由受害者大放厥词,伸手假装抚平皱痕,“是情趣,而且明显悟更像猫科——犬类也行?黏人,”随后她推了推他,“起来。”

“不,”五条悟耍赖直接压了下去,都这样说了,当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挑衅,“刚才真的生气了?那今晚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当作赔罪?”

“什么都可以哦。”

他窥视着她的脸,仿佛在故意勾引的,放慢了语速,缠绵口吻,悠扬如提琴被音准拉奏。

“——然后,像这样刺激一点也没关系——你想要我做什么?”

“……”

说实话,看这张脸久了自然有了抗性,三千院桑早就不会被这种段位的勾引打动。

而且她能要他做什么?现在她就算想把人这样那样也有心无力。

只在嘴上说得好听有什么用!

“什么都可以?”

“当然~”

五条悟把她的身体抱了起来。

她环住他的后颈,蜷缩在他的怀里,歪了歪头,“想不出来的话,可以保留到下次吗?”

“可以啊。”五条悟也没有坚持,本来就只是顺便转移一下话题,“反正还有很多时间,你想什么都可以哦。”

他们的身后,月亮朦胧如银色调的梦,下方城市灯光晶莹幻变。

五条悟悠闲地向前一步,朝着无一物的空中。

大盛的风声,闯入耳畔。

急速加大的重力拉长了灯光,白光模糊成一条条虚线,分割空间。

银白头发在风中飘舞,英俊的侧脸被勾勒出银色的绒边,深色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呼啸的狂风、充满了人类的楼层间,男人抱着一只咒灵从天台坠落而下。

殉情一样。

*

很久,或者不久前,五条悟不太记得,在他偶尔短暂的睡眠中,会有些一闪而过的片段。

梦里,他隔着两条街道,看见桑在打开的窗边,托腮望着不再有星星的天空,恍惚间好像那个一起数海上渡船橙灯的夜晚。

但她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冰冷?抑或只是脆弱和绝望的幻象?

啊对了——她死了。

他清醒无比地想到。

世界就剧烈地晃动起来,时间压迫着生命离去,然后,啪一声,破碎了。

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寡独的黄昏。

巷子里幕着雾与雨,街道的地面湿漉漉的。

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的,独自走过一盏又一盏暗淡的街灯,一扇又一扇的窗户,他又看见了她。

这次,他抓住了她。

“你想要什么?”

在通透的寂静里,他问道,却没有听见回答。

于是他把她按倒在地。

她躺在他的身下。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能就此满足。

于是,他吃掉了她。

最先是咬断了她的喉咙,然后撕裂她的皮肤,他喝掉她的血,最后连着骨头一起咬碎吞下。

不留一点残余。

这样就可以了。

他们永远成为了一体,永远合二为一。

她的血肉不再会被虫豸吞噬,骨骼不再会被泥土淹没。

她在他的恨亦或是爱中,得到完全的再生。

是他错了。

他的止步不会让她走近,他的靠近也不会让她消失。他的克制和退步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那么,打破平衡也没关系。他们一开始就应该连生在一起。

他不信她了。

五条悟从少有的睡梦中睁开了眼。

微凉的晨风中打旋而过,透明的日光渐渐晃成金色,又是安逸的一天。

酒店的工作人员送来了早餐,果然是喜闻乐见的意大利面,上面加了番茄酱和橄榄油,看起来很不错。

红色的,粘稠的。

他随手端放在桌上,“要吃吗?”

没有回应。室内空空如也。

“还在睡啊。”

五条悟沿着右手无名指戒指的边缘摩挲。

脖侧有些刺痛,几处咬痕是昨晚新增的,某人不甘和狂怒的磨牙产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她还不能情绪波动过大。

“所以,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凝视它,好像透过它看着里面熟睡的咒灵,褪去了所有看似不靠谱的轻浮,成熟平静的声音。

“乖一点吧,桑——一个人离开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哦。”

*

同一座城市,不同时间线上。

位于台伯河河畔的公寓里,格里诧异抬头,“你要走?为什么?日本方面的人明天就会到,你要我见他,自己却走了?”

桑无奈摊手,“我得去趟日本。很久之前找到的一只幼崽要诞生了,这次就是为了带它回来。你知道,没成型前为了避免影响它们成长是不能移动的,所以只能这时候去。虽然有些麻烦,不过就像西泽尔于你一样,既然是我给它取得名字,那就要对它负责。”

“需要多久?”

“大概很快。别担心,我一分一秒也不会耽误,”她微笑着说道,“嗯——真期待啊,不知道它满不满意真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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