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想的……?”
时透无一郎眨了眨眼,不是很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意义,身体本能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他伸出手,不安地抱紧了兄长。
“……你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妨碍你成为优秀的人的我,没有办法保护你的我,只能一次一次目送你远去的我。
……我知道的,从那天晚上无一郎为了我冲出去和鬼搏斗之前,我就知道的;在那个漂亮的女人上门前,我就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我的弟弟是同爸爸妈妈一样善良的、希望帮助他人的人。
时透无一郎是可以为了自己以外的人、发挥出无限力量的——被选中的人。
但是、这样阻碍着你的我作为你的兄长,让你感到累了吗?像我这样的不称职的兄长,让你感受到不安了吗?连自己也没有办法保护的我,让你觉得很害怕吗?
“我不能理解。”
时透无一郎的声音很小,距离近到只有兄弟两人才能听清。
“我拿起剑就是为了杀鬼,不是怎么想的,拿起剑的我只能杀鬼。我对使用暴力没有兴趣,哥哥。”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我只会和你一起生活在那间屋子里,那应该是很幸福的生活吧?虽然过的很苦,虽然爸爸妈妈都离开我们了,虽然我原来很讨厌那样子的,因为哥哥总是对我说不好听的话,不过我们会长大,会和喜欢的女孩子结婚,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平平凡凡地过掉一生。”
“……但是,那样的生活已经回不去了,就像哥哥的手已经回不来了一样。那个时候,我杀掉了一只鬼,可其他那么多鬼该怎么办呢?我有这么优秀的天赋,却连哥哥都没有救到,其他人又该怎么办,谁来帮他们呢?一直躲在屋子里的话,总会有忘记关门的时候,鬼那么强,总有办法吃到人的吧?大家都不管的话,又由谁来解决呢?”
“我在重伤醒来后失忆了,把哥哥和过去一块忘记了。那个时候的哥哥明明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还是在一个劲安慰我没有关系。”
“我是记得的,那个时候、我练剑的时候,虽然应该什么都不记得才对,但我是记得的。我因为总是忘记,「害怕」自己忘记,所以不停不停地练习,连手出血也没有停下——就是为了一件事。”
“我失忆的时候想不起来那件事是什么,直到那天听到哥哥为了我和别人吵架,‘我们家无一郎的无是无限的无’,就像是被打醒了一样,我想起来了。”
“……我知道,不过夸你一句而已就当街抱着我哭,”时透有一郎打断他,把被子往上拉:“丢人死了,害的我都没吵赢。”
“我知道的,哥哥也是很温柔的人。”
像是偶尔路过的猫抓着木板讨食一样,时透无一郎轻轻笑了两声,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认真而严肃了起来。
“在理解鬼是什么前,我一直以为杀鬼就是在帮助大家,成为剑士听起来也很威风,所以我想去帮忙——我没有真正见过鬼,也不知道你的拒绝是为了保护我。”
“我——!?”
时透有一郎猛然翻动了身体,抬眼望去,还想再说的无一郎不明所以地被他一推,顺着他的注意力方向一块扫去视线。
与再度板着一张脸的兄长不同,他什么也没听见,少年困惑的视线来回横扫,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自己的房间。
是「我」吗?
注意力集中后,他终于听见了细细小小的哭声。
「我」在哭……?
不,等下,为什么哥哥能比我更快地注意到?
“因为注意力习惯在那了。”时透有一郎把被子拉紧,头都不低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去看看吗?”
“看了也没用,你个哭包。”
“……为什么突然说我!?”时透无一郎的声音放的更轻,用着悄悄话的音量与兄长争辩起来。
张嘴的说不过动手的,很快他被他哥一手摁进了被窝,无一郎愤而动手,拉着他哥一起来到他的房间。
女孩子以婴儿蜷缩的姿态缩在被子里,凄切的恸哭声似要从喉间发出,又被主人尽数吞咽,只留下呜呜的声音,眼泪伴随着不断的道歉声一并落下。
时透有一郎别开了脸,状似无意地提醒胞弟。
“隔三差五就要哭一顿,管也哭不管也哭,所以别管了。”
“会一直哭吗?”
“两三个小时,”兄长回答:“连天明都哭不到。”
……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过分的话了啊,哥哥真是的。
时透无一郎试着去帮她,但没什么用。在她的哭声停止后,时透有一郎带着没精打采的弟弟回了自己房间睡觉,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无一郎在他身后抱着他,声音急切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我不能、也没有办法容许鬼这样的存在。”
“哥哥,我不会退出鬼杀队的。”
“…我知道啊,你一直就是个笨蛋,和爸爸一样笨到不要命。”
“这么说好过分……”
“好了快睡,想明天起不来吗你。”
“……嗯。”
第二天晨时,「时透无一郎」已经恢复,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哭过的痕迹,她照旧摆着那张冰山脸,然后进入一天短暂日常的十四岁弟弟君惊了。
不会做饭。
不会打扫卫生。
不懂常识。
在哥哥雷点上笨手笨脚地蹦迪。
时透无一郎看着在家里据说被兄长关了两周才堪堪学会叠被子的「时透无一郎」——都吃饭了耳边还回响着哥哥如缕不绝的说教声——他发自真心的感概。
「我」,好像是真的很没用哦。
对哥哥手足无措的「时透无一郎」看了他一眼,初见的冰山脸已经不再对时透无一郎拥有什么柱的威慑力,甚至还能被他自动翻译为是“qaq”还是“(???)”。
……啊,微妙,唯独这种我懂我的感觉不是很想要呢。
再说了,向我求助也没用啊,我对在意着我、一直想保护我的哥哥,也不可能有办法啊。
“说起来,”终究是不忍长着同一张脸的自己被说教,夹着食物进嘴的时候,时透无一郎猛然想起两年前那位温柔的“祖奶奶”:“严胜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呢?”
「时透无一郎」默然地看了他一眼,从对方脸上自觉翻译出“你为什么问我”的时透无一郎理所当然地看着她。
“——因为她说很喜欢我啊,所以能感觉到。”
时透有一郎的筷子停在原地。
“那是很好的人吧,为什么会在地狱里?”
时透有一郎的筷子晃悠了一下,夹起了米饭。
“……我不清楚,”时透思考了片刻后回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剧本,“她是自愿进去的。”
时透无一郎:“?为什么??”
“因为她有个弟弟,他一定会在天堂,她跟我们说不想死了也见到弟弟,就呆在地狱了。”
时透有一郎:“?”
时透有一郎:“她有病?”
“…我也不能懂,追逐太阳很累,她已经看透了……她是这么和我解释的。”
“……她成功了吗?”
“没有,缘一下来找她了。”
“???”x2
“缘一就是她弟弟。”
“缘一先生是太阳,太可怕了。如果我是她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他才是真正的天才,沐浴在他的光辉下,比呆在炼狱身边还可怕。”
“比炼狱小姐还强吗?”
“唔……应该是没有办法相比才对,你知道吧,炼狱和行冥先生打的时候——那个突然浮现的斑纹,还有她口中那个通透的世界。”
“嗯。”
“那些东西继国缘一出生就有了。”
“嗯!?”
“主公先前有说我们是强大的剑士的后裔,实际上不和缘一比的话严胜姐还是很强的。我们身上流着的血就是严胜那一脉,亡灵和鬼都可以感受到。”
“那么、缘一先生的后裔呢?”
“不知道,严胜姐做鬼做的很早。”
“……?”时透有一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她和她弟弟是同岁的吧?”
“她是家主,所以要提前留下继承人。”
“那家伙自己也没有提过吗?”
“……没有。”
「时透无一郎」的表情突然复杂了起来。
“他,”时透试着去找一个形容词,看起来失败了,所以她干脆举了个例子:“在所有弟弟的定位里相当于不停说话时的义勇先生,我们那边的。”
“……就对姐姐这样??”
“谁是义勇?”
“就是、那种,能把只有我是个垃圾,说成除了我大家都是垃圾的人。”
“…………”
“而且,严胜姐也和炼狱一样,把责任都包在自己身上,总是会想到很奇怪的地方去。”
“……真的是很奇怪的地方。”
她又嚼了口酱汁萝卜,时透无一郎还想再问,回过神来的大家长敲了敲桌,示意他们两个回神。
“吃饭时不要说话,快点吃。你们两个不是还要切磋吗?”
「时透无一郎」朝他亮了亮手里快空掉的碗,示意自己没有忘记,有一郎顺手夹起自己碗内的酱汁萝卜放到了她碗里。
时透无一郎看看她的碗,又看看夹菜的哥哥,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