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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斜阳(1 / 1)

不出意料,杨总把他的拍摄的“墓地”组图发到了班级群,并配文说我们去探秘乐浪防空洞。当然私底下他也对一些人透露,这个地方就在三中校园中。从此,我提心吊胆了好一段时间。身为物理老师,李原今对那块钟乳石特别关注。但想到她是老师,我们还是想方设法打消了她进入“墓地”的念头。叙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时,杨总有些夸大其词,比如他说这个地方与女生宿舍直接相连。如果有时间,放学后我们还会去那里看看。对于学校中会出现些什么,我和杨总已经见多识广。墓地,是为数不多对我们有持续吸引力的地方。化学课已经过半,老师在台上讲“水”这一节,大家都对自己在净化水、鉴别软水硬水方面知识的掌握能力深信不疑,因此现在班里很热闹。我和杨总坐在教室最后,相比前排的学习氛围,我们与世隔绝。“我刚听隔壁班讲了个笑话啊。”

聊着聊着,我们的话题越来越不着边际。杨总说着,传了张纸条过来,纸条上就是笑话的内容。“你放心,咱们这种沙雕为伍,交流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他指指纸条。“别拉低我品位。”

我扫了一眼内容,塞了回去。“唉听听听,走音了走音了!”

他指了指老师一脸坏笑。“哎,杨总,你看看这是啥?”

我已经准备着收书包了,偶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状的白色物体,那是杨总上周六递给我的那根钟乳石。“这个真的好有感觉啊,这种掉渣渣的质感。”

“呵呵,三中墓地。”

他接过去。他将它放在桌上。钟乳石质地比较脆,掉了他一衣服的白灰。“你作业做到哪儿了?”

“你问这个问题真有病。”

杨总翻了翻他的书包。他的文件,从来没有整理过。现在他的试卷和作业本被他蹂躏成皱巴巴的一坨,俨然已融为一体,一眼看过去,莫名其妙给人一种喜感。“这种事儿,咱们不提。待会儿你借我两块钱吧,我没钱坐公交了。”

今天周三,我才回过神来,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我随意地在笔记本上乱画几笔假装勾书。“喂,跟你说话呢。”

他来拍了拍我的桌子,“两块钱!”“怎么那么嚣张啊。”

我转过身去翻书包,拉开最后那个包的拉链,找了两块钱出来,探出身子去,尽量潇洒的拍在杨总桌上。“是不是不想听了,不想听了就出去。”

班上突然安静了,我隐隐约约感到前额有一团炙热的目光。完蛋了我刚才干了什么啊!我又瞅了一眼杨总,他低着头,假装没有看我。刚才那是化学老师的声音?我仍然磨磨蹭蹭的,四下张望。“还在那儿转头!就是你!那个穿白衣服的。”

我听完这句话还是看了一眼。没办法拖延了,整个班级后半部分,确实只有我一个人穿白衣服。“叫你出去。”

鬼使神差的,我戏精附体。“再说一遍,出去,去办公室。”

我抬头看看她,她对我挥舞着化学书,“找你们班主任去。”

缓慢站起来后,我以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化学老师。“拿着你的书,去办公室做化学去,待会儿我过来。”

今天倒霉透了,我心想。我在抽屉里面摸了一下,发现我没带化学书。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离开座位,慢慢向前走去。“你的书呢?”

“我……我……我……我今天没带……我去……拿着那本教辅去……那个……做……”“你在说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假装晕头转向地直接出了门。教室里涌现难以描述的声浪,将我推出教室。其实我没有勇气去办公室,因为办公室里肯定还有很多老师,尤其是尹爹,她今天又是吃了炸药,没准还有陈丰云。我只是在班门口站着,不发出半点声音。今天确实够呛了。其他同学在班里听着评讲作业,我在外面佯装镇静。希望没有人会过来。但是这时墨菲效应的威力显现出来。走廊最远处的光下出现了一个人影,随后一个人的剪影向我这边跑过来。他是谁?我仔细分辨,好像是尹爹的儿子。不一会儿他就来到班门口,驻足,毫不留情地仰头看着我。我对他强挤出一个微笑,挥了挥手。毫无疑问,尹爹本人马上就要来了。看了看表,离下课还有五分钟,这时,我身后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肯定是尹爹无疑了。我僵在原处了,想想不到一个月前,我还和尹爹等人一起去参加那个夏令营,而且同行的还有韩毕月刘翕源几个。现在,丢人丢到别人家的条件,都成熟了。我扭头向反方向,让尹爹先注意到我。“啊,酵母菌吗?你在这干吗?”

“哦,尹……尹老师,尹老师好……”我这时不敢回头,但还是只能鼓起勇气,慢慢往回看。“问你在这儿干嘛?”

“我……老师,我……刚才上课讲话。”

“哎呀!你这个。”

尹老师皱着眉,狠狠的指了我一下,然后带着他儿子向办公室那边走。就这样过去了?我心中还有一丝窃喜,但是又觉得挺丢脸的,很不踏实。放学以后,我在化学老师的办公桌上默写了两遍元素周期表,默默的接受了她对我的指责,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果然,第二天尹老师的惩罚来了,就是让我和杨总坐在最后一排,坐一周。今天我才知道,看到我被罚站在班门口,杨总也去自首了。只不过他陪我受罚,是为了我们两个还是挨在一起,但是这一周我们确实比以前沉默了不少。我只感觉我的形象被毁尽了。但是这些都会被所有人慢慢接受吧?都初三了,我害怕连时间也冲不淡这个污点。一直等到周六吧,周末回去可以回避一下。这件事对于我而言是个大事,但肯定不足以破坏我和杨总的友情。他还三番五次的来找我道歉,我只觉得我也无法向他交代。周六下午,这个周末到来以前最大的障碍已经被我解决:语文周测完毕。平时像这样的阅读训练,我无一例外都是考砸的,这次大概率也是一样。我极力让它不影响我的心情。我看了看窗边,刚刚下了一场大雨,现在云层散尽。太阳很大,但已经具有了西斜的趋势。“走吧,咱们一起回。”

先前放学都是我等陈子,今天,陈子主动来找我了。“你收的挺快的。”

我抓紧时间在挤满人的黑板前抄完了作业,就立刻下来收拾书包了。我可不能辜负陈子的这份主动,“马上,然后我们就走。”

“今天咱们坐公交吧,我这一周都是坐地铁回家的,感觉有点……效率太低了。”

陈子拍了一下他那个几乎要塞不下的书包。书包是牛皮制成的,看起来非常高端。陈子在班里属于非常闹的那一类,从绰号“野猪”就可以听得出来。虽说他面相本身比较粗犷,但他还是在发型上下了功夫,确实比过去的他看起来精致了不少。“但是我感觉……这大周末的,坐公交回去……有点草率吧?”

我试探性地问了问,毕竟我约陈子回家的目的就是和他聊天,“这段时光是一周的忙碌换回来的。”

“就是……我今天得六点半以前回家。”

“坐地铁肯定来得及的。”

我看看北京路,有点堵车,“今天我们收东西收的挺早的,以前是因为我们走的太晚了。”

“好,那行啊,毕竟是陪你嘛。”

陈子同意了。“没事,今天特殊情况嘛,你赶时间,我也可以就……”“不怕,就陪你,反正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一起玩过了,这一周辛苦了。”

感觉和他交往,永远都还不清他的人情了,他总是将就我的意愿。一如既往,到地铁站后,我们跑向了反方向的站台。列车刚好进站,我们便上了这辆车,站在门边。列车起步。漆黑的隧道里,我们向前慢慢加速。“你语文怎么样啊?”

我还是怀着损人利己的心态问出了这个问题。他考好了,我自认倒霉,他考差了,起码能给我点心理安慰,况且他不容易比我考得还好。陈子摆了摆手:“笑死,我这种人?都是直男……但是你应该不错吧?”

“可能吗?不然我问你这话干什么?”

我捂着脸笑着,“就是想看看我差到哪去啊。”

“这有座位,咱们把书包放了吧。”

陈子先坐下了,对我友好地竖了个中指。“不用,我就站着,待会儿这里视野好。”

“别想语文了,看风景吧。”

窗外的隧道消失了,视野突然变得明亮。铁轨缓缓上升,我们行至地面,随后接着爬升。向右转弯时,我们这一面的窗户正好可以俯瞰下面满是民宿的小镇。桥面很窄,在车上的我们是看不到护栏的,还是有些恐高。雨后天晴,空气清澈,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低矮楼房都湿淋淋的反着光。市中心的所有超高层建筑依稀可见,因为雾霭的映射,显得离我们是那么遥远。“谢谢你。”

陈子望着远处的景色,无限感慨,“真的,朋友里面的必须有一像你这样有情操的人。”

“喜欢看风景的,就像你我,都是有情之人。”

我在内涵汪承。“酵母菌,来个熊抱!”说完,我们相拥在一起。陈子微胖,熊抱时“手感”极佳。列车向右转以后,阳光就陆陆续续的从右侧的窗户射入了车内,在地上投出窗户形成的光斑。隔壁上夕阳,从来都不会显得像别处那样昏黄,阳光便以它最本真的暖白色洒向地面。夕阳仍然高悬,离落山还有一段时间,它的光被薄雾映射,柔和中透出淡淡的粉红色。一路上,我们无忧无虑聊着《第二银河》的内容。这是一个游戏,是我和陈子新的共同话题。我的父母至今都不知道我开了手机分身,而我的游戏,就在分身空间里。他们一直认为我专注于学习,不是那种会玩游戏的人,让他们失望了。但事实上我在玩,这个游戏是陈子推荐给我的,叫《第二银河》。我从初二下学期第一次接触到它,后来才爱上它的风格,现在已经半年。列车行至更矮的一级桥面上,右侧的公路又一次高于了地铁所处的平面。我们是在一面山坡上行驶,山上的草丛足有两米有高,我们仿佛在巨大的芦苇荡中潜游。“芳草凄凄。”

我这只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这地方真的好荒凉啊。”

“诶,你看,红枫……没想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见到红的红枫。”

“老早就长起来了。”

“以前我们也来这里呀,怎么没见到?”

我望着陈子的手,顺着他的指向,望向外面。在夏天,这就是一片不起眼的杂树,现在却因为树上挂满颜色纯净的粉红色树叶显神奇而脱俗。刚好夕阳在山,仿佛是这枫叶把天空变成了粉红色。希望这满目的清新色调能够褪去我们心中的消极情绪。不知不觉中离终点站只有一个站了,现在的个车厢只剩零星的几个人。只可惜轨道旁边一直有那种常见的隔音墙,挡噪音的同时,也挡住了风景。好在这样的隔音墙不是连续的,在墙的缺口,我们便可以欣赏刚才所见那样的荒凉景色。而在车的左侧,也就是我们对面的那一侧,时不时有另一辆地铁呼啸而过。到终点站以后,我和陈子上了站台,等到对向的车开过来,就上了车。我们还得坐回去。我们仍然坐在右边,这样,便可以欣赏另一面的风景了。一边和陈子聊天,一边共同观望窗外,这样简单的时光里,满足是唯一的感受。城市的东部全是工地,也就是说地铁桥下全是被挖开的地块,裸露出来的淡黄色土层之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工程车辆,在辽阔的平地上都像玩具一样。更远处,参差不齐的钢筋混凝土已经构建出房屋的雏形,但因为距离原因,对于我们只是一个形状怪异的剪影。车内是行色匆匆,车外是荒无人烟,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真的有人会喜欢这种氛围吗?我无意识的摸了一下裤包,然后摸到了一个东西,有着粗糙的触感。我意识到这就是杨总送我的钟乳石。这个小东西留给我的印象可太深了,先是不顾安危勇闯三中地下室,然后是化学课被罚站……“陈子,星期三那天我被罚站。大家对我的评价都变低了吧?”

“这个不可能,毕竟你是咱们十班的班宠。”

他从书包侧带中拿出来一大把糖,“你再怎么作,在我们班同学眼里都是可爱。吃糖嘛,压压惊。”

“这个就不用了……我懂的,可爱就是隐晦地说我幼稚是吧。”

“不完全是。”

“我也不想要班宠这个名号了。”

“你不用担心,反正,你没有在我心中留下任何污点。所有人都知道酵母菌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会改正的,大家也会逐渐把这件事忘了的。”

“谢谢了啊。”

听完陈子还算客观的评价,我放心了一半。堂堂一个班宠,因为这件事儿几近颜面扫地……不过,陈子的话里丝毫没有流露出他的真实想法。好久之后我才知道,陈子已经预料到我会和他提这件事了,他为此甚至考虑过应该怎样说才不得罪我,拟好了说话的提纲,很符合一个理科直男会干的事。“对了,你一直在最后一排坐着,你看得见黑板吗?”

“看得见的,很清楚,谢谢关心。”

很高兴陈子在和班上同学疯完后,还能想起这件事。又慢慢进入城市,连绵的工地逐渐被临时的速生林取代,潦草铺就的小道也逐渐合为车水马龙的主路。“日落了。”

陈子背对着我。“这句话怎么听都感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其实第一反应是陈子好浪漫,但是一听是日落,感觉又有点奇怪。“其实没什么。”

陈子向下望着地面的小公园,一条已经干涸的小河沟隐没在树影间,“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下去走走啊?感觉这里挺不错的。”

那个公园其实看着十分草率,并没有经过太多的修整,保留了城郊荒地的特色。虽说这肯定不是设计者的初衷,但却符合我们的审美。“也是。平时都是我们坐地铁看风景,是时候去风景里看看地铁了。”

地铁又在下坡,跨过函谷路,马上就会到达三中地铁站。“你真的好会说话呀。”

陈子从包中拿出一条抹茶的巧克力,“唉……你来点不?”

“不用了。谢了。”

我又拉好口罩,“怎么?你刚才为什么又叹气了?”

“那也没什么。哎,对了,你国庆节去哪里了?”

他转移话题的技术十分拙劣,“我国庆节最后一天还赶作业呢。像你这么优秀的,唉,应该不会。”

“怎么突然说这个呢?什么叫我优秀啊。”

“所以……唉,算了,我不会说话,你也别介意吧。”

陈子肯定有什么想说的,但他又不说出来,不排除他有故意吊我胃口的可能性,“你国庆节最后一天干嘛了?”

“这个……确实没干嘛。”

“上个国庆节呢,就是去年的那个?”

“上个?我……我和566,还有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一起去玩了,在那个叫什么,托克拉克湿地。”

我已经发觉,陈子的问话动机非常奇怪。“哦,那我就可以确定了,我看到你在滑溜索!原来你前面那个女生就是566啊!”

“啊,你也在啊。”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你那天在干嘛?关键是你怎么知道566的?”

“杨总之前跟我说了。”

他爽快的回答,“然后你刚才也说了。”

“那你能记得566长什么样子吗?”

我一直想不通杨总要跟陈子说566的事干什么。这个让人难堪的故事,希望韩毕月永远也不知道。“我怎么可能记得啊?”

陈子见我情绪有点不对,赶紧笑了笑,“才见过一面呢,你知道我还是个面盲,和你一样,经常记不得人脸的。你放心吧。”

“嗯,那我就确实可以放心了。”

想当年初二上学期,杨总就是因为知道了韩毕月的更多信息,跑上楼去,妄图代替我表白,险些得逞。那件事还让我心有余悸,“那陈子,你刚才问这个干嘛呀?”

“我干嘛?”

他神秘的摇了摇头,“你要不跟我说说566是谁?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看来你图谋不轨呀。”

我怀疑陈子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连她人你都不认识,说了干啥!”

“那好吧,看来咱们友情还没有升到这个程度。”

陈子酸酸的回了一句,有些阴阳怪气。“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有这些,什么……喜欢一个人之类的这样的情感的。”

陈子应该是自我安慰了,“我们全班都感觉你应该和我一样,是那种理工直男。”

“给你们个惊喜嘛。”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但是毫无疑问,和他一起聊天很舒服,无论我们在聊些什么。我们又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我大概知道他要是告诉我什么,或者说,他想向我炫耀什么。车不久以后便已经到达距离我们家最近的地铁站,这时,我们出站回到地面。我们的小区离得很近,只不过隔红旗河水渠相望。即将过桥了,上次我和杨总还在这桥底下烧纸呢。“我估计你平时没心肠来看这个。”

陈子拉着我过了桥。“你家不是……已经过了,是吧?”

“是的,但是今天咱们都考砸了嘛,再加上你这周还经历了不该经历的苦难。那就带你来,分享一下这个美景。”

陈子带着我径直向前走。直到通过桥面来到水渠边的带状公园上,他才同意我回头。“都考砸了……你可真会说话。”

我跟随他来到软软的草地上。“你先放下它吧。好,来,你看,看到树的影子了吗?”

陈子挥手指了指地上树影的边界。我们就处在水渠旁那些巨大树木的阴影中。陈子牵着我的手,带领我漫步草坪,慢慢向树影的边缘走去。太阳已经斜下,角度大增,树影因此被数倍的拉长。快要走到阴影的边缘时,陈子让我回头面向西面,然后慢慢的向东后退。阴影与阳面的分界线上突出了两个懵朦胧胧的半圆,那是我们的头,也在地上投出了影子。与此同时,一道亮光射向了我们的脸。我轻微抬头,试着看向它。和刚才一样,空气太清澈了,映不红夕阳,但这时的太阳已经不再刺眼,把最柔和,最清澈的阳光洒向乐浪。“只有最幸运的人才能看到太阳四周的彩虹。”

陈子带着我慢步闲游,始终保持着太阳挂在树梢,“我觉得这是看夕阳最好的一个视角,就好像太阳趴在树上偷偷看你。”

“有趣的灵魂看什么都是有趣的,你就是这样的像童话一样的人。”

跟随陈子的指示,我观察着太阳的光晕,同时感受着那一股暖意。果然,光晕因为散射,似乎变得五彩斑斓,从里到外散发着梦幻的气息。“像不像仙境啊?”

我和陈子又后退了一步以追上正在下沉的太阳,“你上一次看这样的夕阳还是什么时候?”

这句话直击心灵。我上次认真的看夕阳是在哪里?那是在破晓台山,每次去玩,都能领略到各不相同的夕阳之美。整个初三以来,每个周末都只剩下周日一天。但我仍然要在这一天的休息时光中挤出半天,陪父母去城市北郊的破晓台山,或者就沿者红旗河水渠向下游散步。周日的下午不宝贵吗?我为何情愿用它出去游逛?破晓台我没去腻吗?那我为何情愿来这里度过原本清闲的下午?要说是与父母聊天,初三这千篇一律的日子有什么可聊?要说是去摄影,在破晓台这样的小山上有什么难得的风景?再看看我那时的摄影作品,似乎在破晓台山上,唯一的亮点就是林间的落日。忙碌一个星期,我就只配观看夕阳西下?我为何不好好待在家休息?“那天我去爬破晓台,也看见你了。”

陈子解释。我和他检查了一下,草地上没有什么东西,便盘腿对坐。我们以夕阳引入了话题,现在的夕阳的光就笼罩我们。“你无处不在。”

这其实是尹爹的口头禅,但我发现它在哪里都能用,“你是上个星期天去的吧?”

“是的,但是回家以后已经是晚上了,我回忆了整个行程,感觉不值得。”

陈子声音低了下去,“初三那么忙,周末单休日也来之不易。一想到第二天,就又要老早起来上学了。我感觉一个下午只是去爬了个山,像今天一样,看了个日落。没什么意思。感觉一个星期天被我浪费掉了。”

“我也有过这种感受,是经常有。每个星期都会有。”

“每个星期你都出去玩?”

“是,和父母一起。”

其实我也试过一个下午都花在画室,静静地学素描,或是宅在家玩游戏……但一下午过完,我心中只有空虚和失落,这感受,还不如平时我们傍晚回家的那份惆怅。“周末难得,闲暇更宝贵,如果不出去玩,你在家里会干什么?。”

“在家里干什么也是一样的,心情不会因为这个改变。”

陈子摇摇头,“所以我这是心态问题吗?”

我其实从来也没有仔细考虑过这种现象的成因,只是肯定它和厌学没有关系。“我父母说,初三不是应该抓紧学习吗?”

他低着头,不再望树梢,因为说到这里,我们已经无心追赶阳光。阳光的边界已经静悄悄地离开了我们。“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虽然陈子一向很丧,但今天尤其反常。“没事,我刚才说了嘛。”

一个无懈可击的句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出去散步,是对闲暇的消费,闲在家中,是对时间的虚度。我将它说出去,陈子听后望着我。“我反正感觉你平时已经抓紧时间学习了。”

我突然发现我思想爆棚,“周末,一周的末尾,就是为了下一周的整装待发啊,本来就是用来修整的,这个时候用来学习,岂不是对周末的辜负?”

“你个大哲学家。”

陈子突然扑上来抱住我,深吸一口气,“再熊抱一个吧。谢谢你,真的,今天太谢谢了……太感谢了。”

“真的,今天你好不正常啊。”

“不是啊,那这个话题就先不说了吧,太难解释了呀。”

我已经感觉到我被他耍了,但还是因为思维惯性,无所适从地一直跟着他的思路走,“你有什么推荐的歌吗?纯音乐那种。”

“都说到这儿了,那就breakfast吧。”

“哈哈,这个一听,这是什么电影的配乐,是吧?”

陈子用粗的黑色水彩笔把它写在手上。“对的,是个游戏配乐。刚才不是在聊破晓台山吗?”

我回想起平时爬山的场景,“一听人说到破晓台,我就会想起这个音乐。可能是因为我曾经在山上哼过它吧。”

“厉害了厉害了。”

他又一次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感叹,“给音乐赋予一个场景,确实能够体会到不一样的感受。”

“每个星期天,虽说去散步按理来说是很充实的,但对于我,我就会很无聊,会做点白日梦。”

“我也是!上课,我也在做白日梦。”

“我的幻想,我的脑洞,你都想象不到。”

“什么啊?是做有关566的白日梦吗?”

“倒是确实是,但是比你想象的更正常。”

我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被套回到566上面了。“不瞒你说吧,陈子。刚才和你说的breakfast这首歌,还有其他细节。就是一听到它,我就会想起566。”

我控制不住了,我已经不是讲述,而是倾诉,“周六休息的日子,就是被杨总牵着鼻子走,无休止地关注,或者说想566的日子。”

“谁都不认识566,你口中的566应该是一个超越现实的理想人物。”

陈子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似笑非笑。“那就让她以这样的完美形象存留在我心中吧。”

我抓住了他的手。“这肯定能改变你在我们班同学心目中的形象。”

陈子蹲下来,随后又坐在草地上,“我有一个好朋友,他那天说你是书呆子。其实不止他,可能全班同学都是这样认为的,认为你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真的吗?学习机器这个确实有失偏颇了。”

我又要了一块巧克力,“机器已经不怎么会学习了!”

“所以今天这些话,肯定能改变他们对你的印象啊。”

“能改变当然好,但是也不要用刚才说的这些吧。”

我感觉他的脑子已经不是很清晰了,“不要到处去说。”

我们原路返回,过桥的时候多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水面。“周末愉快。”

和陈子分别时,我们互相告别,然后各自回家。我以听英语为由,拿着手机沉浸在《第二银河》里,终于找到了陈子,搬家去了他的空间站。这个游戏的背后藏的是我和陈子的逍遥自得,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玩着玩着,我越想越不对劲。陈子有意来套我的话吗?如果是,他做的非常成功。今天陈子对我说了什么?我对陈子说了什么?为了维持对话的温暖亲切,给对方一种真诚的真实感,我把我的潜意识毫无保留的全都透露给了他!什么大哲学家?什么理工直男?明摆着,就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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