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你知道吗？玛丽快和郑克均达成协议了。”
“那又如何？”
“如何？现在法军在战场上，就已经处于绝对劣势，要是英荷再拿到更多装备，我们法军哪还有抵抗之力？ 更何况，玛丽似乎要买到明国的戴梓步枪了。 我没有见过这种称作“步枪”的枪支，但从观津之战的消息来看，这种步枪的威力实在太过恐怖。 一分钟25发子弹的射速，足以用它硬撼骑兵，骑兵的历史可能就要这样过去了。 燧发枪阵更不是它的对手。 你想想看，一旦英荷联军开始装备这种步枪，我们法国岂不是要灭国吗？”
“可事已至此，我能如何？”
从一开始，路易丝就不知道路易十四为什么一定要他来远东。 “现在只有路易丝王后您能挽救大局了。”
皮埃尔突然当着路易丝的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皮埃尔，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路易丝想要扶起皮埃尔，皮埃尔却像树桩一样不动弹。 “路易丝王后，您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可是你要我答应什么，你还没说啊。”
“王后，您先答应，您不答应，我不能开口。”
路易丝眼看皮埃尔一把年纪，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恳求和焦急，心一软，点点头。 “你说吧。”
皮埃尔顿时大喜，依然跪在地上。 “路易丝王后，今天郑克均说了一句话，说除非我们能拿出让他惊喜的物品交换，否则不能卖给我们戴梓步枪。”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能让他惊喜，他们就可以卖给我们戴梓步枪？”
“没错，王后果然冰雪聪明。”
“可是我们有什么让他惊喜的？难道把我们带来的货物，全都送给他？那我们还拿什么购买军火？”
“不，那些物资并不能让他惊喜，在下说的惊喜是……路易丝王后。”
“我？我能拿出什么？”
“王后不必拿出什么，只要王后现在亲自去见郑克均，这便是给他的惊喜。”
“现在可是半夜。”
“这正是时候。”
路易丝其实早就明白了皮埃尔的意思，可是却不敢相信，直到此时，她终于彻底确认了。 “皮埃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法国奥尔良郡主，太阳王的亲侄女，我是西班牙国王的王后，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儿媳妇。 欧洲最顶级的贵族。 你让我现在去找郑克均？ 你让太阳王颜面何存？你让西班牙王室颜面何存？你让哈布斯堡家族颜面何存？ 你让整个欧洲颜面何存？”
“你说的这些，早就没有颜面了，不是吗？”
“你说什么？”
路易丝怔怔地看向皮埃尔。 “皮埃尔潸然一笑，早在四年前，在基隆海战后的马尼拉，太阳王，西班牙王室，哈布斯堡家族，不就都颜面无存了吗？ 欧洲最尊贵的贵族，欧洲最美丽的郡主，早已为欧洲染尘，不是吗？”
“啪” 一声脆响。 路易丝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皮埃尔脸上，同时泪水如决堤一般滑落。 “是，我是在马尼拉被郑克均强暴了，可我是为了谁？ 是为了法国王太子能活命，为了西班牙的官员，商人不被斩首，为了那些贵族的女眷不沦为新北军的军妓。 我做错了吗？ 当时郑克均是给我选择机会的。 是杀波旁太子，还是杀我。我傻傻地选了杀我。 郑克均又给了我机会，是看着其他所有欧洲男人被杀，女人被玷污，还是牺牲我一个，他就放了其他人。 我又选了后者。 你们要是觉得我做错了，当初在马尼拉你们为什么不说？ 现在来指责我？凭什么？”
泪水如连线的珠子，不断从路易丝脸颊滑下，“啪嗒”“啪嗒”打在地板上。 路易丝这一刻真的崩溃了，心力交瘁。 自从马尼拉回到西班牙，四年的压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皮埃尔轻轻抚摸被打得火烫的脸。 “路易丝王后，打得好，只要你愿意去找郑克均，愿意挽救危亡的法兰西，再打我一百耳光都行，杀了我都行。 皮埃尔只求路易丝王后，牺牲一次，挽救法国。 就好像当初在马尼拉舍己为人一样，法国是王后的祖国，王后难道舍得让美丽而浪漫的祖国，沦陷在英荷海盗手上吗？”
“你们又让我选，又让我选……” 路易丝遮住眼窝，哭得眼睛通红。 “放心，路易丝王后，这次你去找郑克均，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您是伟大而圣洁的，你是法兰西的英雄。 在下会记得王后的功绩，太阳王会记得，所有法国和西班牙的百姓都会记得。 倘若将来有任何人敢指责王后一句不是，皮埃尔必以生命血拼，捍卫王后的高洁。”
“高洁？那时候，我恐怕都成欧洲的垃圾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王后，法国真的命悬一线了，是生是死，皆在王后一念之间。 在下求您了，求您了……” 皮埃尔向着路易丝重重地磕起头来，极其用力，额头磕在白石地板上碰碰作响，很快就紫红了一大片。 但皮埃尔还在不断磕头，红肿的额头开始流出血来，越流越多，满地板都是血。 “求您了……求您了……求您了……” 整个屋子，除了磕头的“绑绑”声，只剩下皮埃尔“求您了”的声音。 “好了，我去。”
路易丝大吼一声。 眼看着皮埃尔血流如注，路易丝最终还是心软了。 “皮埃尔，你也不必对我承诺什么，我知道自己的下场。 我这就去了。”
路易丝转身，一行清泪滑下脸颊。 这一滴泪水，不是刚才的崩溃，而是心灰若死的绝望。 “路易丝王后，我不知道将来其他欧洲人会怎么对您，但皮埃尔对您的承诺，绝不会变。 未来皮埃尔一定以性命守护王后。”
“还有，太阳王说了，只要渡过这次燃眉之急，他必定励精图治，发展科技，强军强民。 将来一定会找明国报仇。 到那时，太阳王麾下的法兰西雄师，将洗刷王后今日蒙受的屈辱。”
路易丝讪笑，走进院子，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