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央点头。 “夫君的智慧,天下难有人及。贞央就是这个意思。 在华夏,不讲政治,什么事也办不成。 夫君想想看,您废除科举,得罪了天下读书人。 别说北方还有个满清,读书人会更多地投效清廷。 读书人虽然嘴里全是民族大义,却将有奶就是娘演绎得淋漓尽致。 满清大军南下,投降最快的就是读书人,山东的孔家,是投降最彻底的。 所以这些满嘴礼义廉耻的东西,投效满清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何况就算是在黄河以南,读书人对夫君不满,又有一个小皇帝在位,夫君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归政小皇帝,甚至不惜把本督弄死。”
“没错,这便是政治。 到时候他们拥立小皇帝,还会把夫君定为国贼,他们成为复兴大明的忠臣。 后世史书也会记录,夫君权臣当道,政治昏暗,皇帝形同傀儡。 最后由一群忠肝义胆的读书人,勇除权奸,让大明重见光明。 那夫君就被永生永世钉在耻辱柱上了。 可谁能想到光辉照耀下的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并且阻碍了华夏改天换地的发展? 不会有人这样想的,后世人都只会相信读书人笔下的史书。 所以夫君,在华夏,政治不能不讲,否则不只是国灭身死那么简单,甚至会遗臭万年。”
贞央的话,让郑克均久久沉默。 “所以,贞央要我怎么做?”
“想办法,让小皇帝死于风寒,同时实行四书五经和科技的双举制。 科技人才走科技这条路,最高成就如沈括,宋士慧,宋士意,梅文鼎……也可以封侯拜爵。 研读四书五经者,可以科举入仕,为官为相。”
“然后就成了一堆研读四书五经的人,指挥一群学习科学技术的人?”
郑克均讪笑着摇头:“贞央,相信我,这是不行的。 真要这样做,大明会成为一个笑话国家,到处都是外行指挥内行。 各行各业,都是政治优先,情商优先,拉关系钻营优先,富二代权二代优先。 如此社会,科技能取得大发展才怪。”
“可是作为君王,维持统治才是第一要务,强国强军,不也是为了统治服务吗? 如果统治都动摇了,强国强军,又有何用?”
郑克均低头思索了很久,不得不说,贞央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也很有道理。 可是…… 郑克均站起来。 “贞央,为夫谢谢你的好意,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 但是本督觉得……” 郑克均深吸一口气道:“华夏需要出一个不懂政治的领袖。”
“嗯?”
不只是贞央,连一旁的柔嘉公主都疑惑地看着郑克均。 他们完全不懂郑克均的意思。 “华夏,已经快五千年了,但你们不觉得,这五千年我们的历史一直在重复,并没有真正发展吗?”
“夫君为何这样说?华夏不是已经更迭很多个朝代了吗?”
“朝代更迭,不过是老百姓头上的主子换了一茬而已。 每一个朝代,先是重新洗牌,利益重新分配。 此时权贵阶层尚未形成,老百姓还有翻身机会,大家都很努力地劳作,于是出现所谓的盛世局面。 而在盛世之中,权贵阶层逐渐形成。 权贵为了维护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利益,会拼命为自己这个阶层捞取利益。 比如占据更多的土地,制定利己税法,让土地更多的地主阶层更少纳税等等。 可是社会劳动成果就这么多,权贵子孙日渐繁盛。 权贵阶层占据越来越多社会资源,必然大幅压缩普通百姓的上升空间。 慢慢的,阶层固化。 阶层固化后,权贵阶层为了不掉入底层,会更加凶狠地揽收利益,制定对底层更苛刻的规则。 他们会拼命达到一种状态,就是自己的子孙后代,无论如何都不掉入底层。 可是当接近这种状态时,底层已经没有了活路。 例如地主占据百分之九十的土地,却只纳百分之十的税。 全国良田,全部集中于豪强和官绅。而他们却想方设法避税。 朝廷为了统治稳定,不敢得罪权贵,不敢动他们利益。 但朝廷无钱难以运作,不得不加大剥削底层。 底层百姓承担越来越繁重的赋税和徭役。 这个时候,王朝便进入末期。 此时的有识之士,都能看出王朝的弊病,但都无力回天。 为什么? 比如战国时楚国的屈景昭三族,他们族中人才,难道看不出秦国实行军功制,可以激发底层战力,可以富国强军? 他们看得出来。 他们甚至看得出来,再这样下去,楚国最终会被秦灭。 可是他们此时就愿意效仿商鞅变法了吗? 不,绝不会。 效仿商鞅,就意味着他们贵族的利益受损,那些他们平时看不起的泥腿子,就可能和他们平起平坐。 同时他们的子孙后代,如果没有军功,就可能落入底层。 这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 甚至当百姓饿殍遍野时,他们连少给孩子办一次生日宴,都不会愿意。 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没有了利益,楚国灭与不灭,还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自己没有了特权,就算楚国还存在,甚至一统天下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他们什么也不会干,反而还会继续固化自己的阶层,更加疯狂席卷资源。 恶性循环。 于是最终积重难返,王朝灭亡。 这便是一个朝代的全过程。华夏几千年的历史,时间稍微长一点的王朝,莫不遵循此规则。 而当一个王朝灭亡,另一个王朝兴起,便又开始洗牌,形成特权阶层,固化阶层,灭亡的循环。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我们华夏世世代代都是这样了。 一定要说有什么发展,那就是君主君权被一代代加强,对驭民之术研究得越来越透彻,控制百姓思想的手段越来越丰富。 贞央,你说我们要这样的历史干嘛?”
“可是历史本就是如此啊。”
贞央疑惑地道。 “对,历史就是如此,这便是一代代深谙政治的君王,缔造出的结果。 他们从掌权第一天开始,就在想怎么维持朝中平衡,怎么得到特权阶层的支持,怎么驾驭百姓。 所以他们永远不可能逃出这个循环。 假如今天没有我郑克均,满清统治华夏几百年,最后被另一个朝代取代,也会进入这个循环。 可是我真的不想华夏再这样循环下去了。 所以我说,华夏需要一个不懂政治的领袖。”
“夫君想做这个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