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兰青，你也太天真了，你从哪点看出来，郑克均的新北军，会是来救我们女真人，去打沙俄人的？”
苛察伦只觉得眼前的富兰青与三岁孩童无异。 “首先，女真人和沙俄人，在郑克均眼里，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异族？什么华夏民族，咱们女真人凭什么是华夏民族？ 其次，据情报所知，新北军粮草告急，这次郑克均死活拉了几万人出山海关，已经是极限。 他们如此竭尽全力，会是来救我们？他郑克均是大善人吗？ 郑克均分明是看沙俄人在外东屠杀我们的同胞，我们女真人危如累卵，所以他想来个趁火打劫，前后夹击。 彻底消灭我们这些女真部落，好完全控制吉林和黑龙江两省。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战机，所以郑克均才会拼尽粮草，也要远征。 最后，沙俄人远在苦寒之地外东，那里气候恶劣，新北军要在外东征伐沙俄人，谈何容易？ 粮草怎么解决?恶劣的气候怎么应对？华夏王朝自古以来，谁敢染指那片不毛之地？ 他郑克均又不是失心疯，怎么可能跑到外东去送死？ 送死就算了，还是为了救我们女真人？我们女真人是他爹？ 富兰青，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太天真，太荒谬，太可笑了吗？”
“真是，幼稚到无可救药。”
“哪天他被郑匪砍头了，还在给郑克均磕头谢恩呢。”
别说本土的黑山女真人，就连富兰青从外东带回来的女真流民，也不能相信富兰青的话。 在外东，他们见识到了沙俄人的残暴。 郑克均的新北军，在辽宁的暴行历历在目。陈逸之率领的河北兵攻陷吉林乌拉时，杀了数万满人。 这些可都是海西女真人亲眼所见。 他们难道会比沙俄人仁慈？ 没有一个海西女真人会如此想法。 “如果你们不相信郑克均，老族长为何又要带我们进入新北军营地？”
其实，富兰青也不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正如苛察伦所说，郑克均没有任何理由，跑去外东送死，就为了救援与他毫不相干的女真人。 “这也是我想问的，老族长，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带我们进入新北军营地？ 万一郑克均突然翻脸，我们这几千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好吧，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老夫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
老族长长叹一口气道：“没错，我就是带大家进来送死的。”
“啊？”
苛察伦，富兰青，数千海西女真人，全都傻眼了。尽皆疑惑地看着老族长。 “你们想想，大黑山的夜路，真有那么好走吗？ 滴水成冰啊，山路又险要，山风跟刀子一样。 我们这里有多少老弱妇孺？我们连个火把都没有，这一路得死多少人？ 更别说我们还有那么多伤员。 如果一定要大半夜回去，我们这些人有多少能活着回到村寨？”
“可那也比留驻郑匪营地，全军覆没强啊。”
老族长摇摇头。 “既然要死，就要死得有价值。”
老族长冷声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带你们进入郑匪营地，就是要让新北军来围杀我们。 以郑匪的凶悍，我们这几千人必然全军覆没。 但我们都死了，接着会发生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黑山女真，原本并不是一个部族。我们是从打牲乌拉迁移过来的混居女真人。 我们这里有索伦人，有锡伯人，有赫哲人，有鄂伦春人等等。 可以说海西女真各部，都与我们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一旦我们全部死在新北军手上，所有海西女真部落，以及黑龙江的野人女真部落，一定会受到震动。 如此，整个东北的女真人，就可以团结起来，横下心，外抗沙俄，内抗明国。 如果依然一盘散沙，就算我们再勇猛，又如何逃过灭族大祸？ 所以，老夫就是要用我们这几千人的血，唤醒外东女真人的抵抗之心。 我相信以我们女真人的战力，只要团结一致，不管是郑匪还是罗刹，都得望而却步。 那时，我们才能为女真人争取一个生存空间。 否则，在沙俄帝国和明帝国的夹击下，女真人早晚从东北消失。”
众人震惊地听完老族长的话，一时都沉默了。 富兰青和苛察伦这才知道老族长带他们进入新北军营的真正原因。可是这也太震撼了。 “富兰青，苛察伦，你们怕死吗？”
富兰青，苛察伦，昂首看向老族长，坚定摇头：“不怕。”
“你们怕死吗？”
老族长又看向其他数千女真人。 “不怕。”
所有女真人齐声道。 “好，那咱们今晚就入驻郑匪军营，看看郑克均要拿我们怎么办。”
“好，住就住，谁怕谁。”
“今晚郑匪要是敢来，就算老子战死，也要拉他几个郑匪垫背。”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是赚。”
“都说郑匪军队无敌于天下，老子今晚倒要看看，这群屠灭整个满洲女真的畜生，血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女真人群情汹涌。 到了营地核心，老族长让各寨头领分配营地，带着自己的族人，进入军帐。 “我他娘的，这也太豪华了吧？”
“我的个天，我不会住上大汗的帐篷了吧？”
当女真人进入军帐，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都惊掉了下巴。 并不是新北军的军帐有什么不同，而是里面的陈设，太奢侈了。 地铺由无刺铁丝网拉成，里面全是动物绒毛织成的软垫和软被。 女真人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上去，如摸小猫的肚子一般柔顺温暖。 这样的被子，女真人一辈子都在幻想得到，可是也只是幻想，除了女真顶级贵族，谁能得到这么多动物绒毛？ 能有一件绒毛的衣服，已经是身份象征。 竟然还织成棉被？其奢侈程度，已经超过了女真人的想象。 最最让女真人接受不了的，是每一名士兵的床位，都配备了至少三床这样的软绒被。 在女真人看来，这简直是没天理。 他们作为森林猎人，犹自不敢如此奢华，大明作为中原农业国家，凭什么如此享受？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打猎，很少能猎杀大型哺乳动物，要织成绒被更是耗工耗力。所以他们最多就是穿兽皮，盖兽皮。 但郑克均从全世界进口原材料，什么动物皮不是一船一船拉过来？要取绒毛实在太容易。 加上蒸汽机和纺纱机的纺织工厂生产力，要加工成衣服、棉被，不要太容易，成本也比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