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弓道社在考试期间依然进行晨练,等后天星期一之后,就会有人发现那双鞋。这个地方完全符合我推测的条件。
比较棘手的是要如何进去那个地方。
窃贼只要从外面把鞋子丢进里面就行了,不费吹灰之力,但是练习场当然是上了锁,确认里面的唯一方法只有从围栏闯进去。
与剩余时间的搏斗让我心急如焚,我放弃思考,用蛮力强行闯进去,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德性。
“你觉得我们会出吗?”
“我想也是…”
姜濯老师轻笑着。
“我就当成没听过这件事吧。”
这已经是她能给予的最大恩惠了吧。
“所以呢,小夭和小月,哪一个是你的菜?”
“居然连老师也说这种话。”
比赛重新开始。
我仔细观察起双方队伍,对比我方球员,对方球员的身高十分高大。
即使是同伙女生里最高的顾夭,在对方球队恐怕连平均身高都不到。至于昔月影的话,在场上的球员里面,她明显是个小矮子。
即使有这样的身高差距,汤问梦泽的持球率相当高。
球队的中心人物正是顾夭。
正确无比的控球连我这个门外汉也看得起鸡皮疙瘩,她一边闪躲对手,一边俯瞰战局,在精准的时机使出令人惊艳的传球。她的表现让人不禁产生错觉,简直就像三百六十度环顾着场内的状况。
在场内纵横驰骋,不只甩开对方球员甚至也甩开我方球员的传球,昔月影准确地接了下来。
她以我亲身体会过的压倒性速度与俐落动作,摆弄身经百战的防守队,轻巧地投篮进球。她在运球切入后使出带球上篮或是中距离投篮等多样化的攻击方式,不让对方有机可乘。
昔月影的上篮又得分了。
“不语——!怎么样!”
笨蛋,比赛中不要分心。
昔月影往我比出胜利手势,我摆了摆手。
由于顾夭与昔月影活跃的表现,比数来到了对方队伍九十四分,汤问梦泽八十八分。比数相当接近,然而时间只剩下三分钟。考量到双方的综合战力差距,逆转的机会渺茫。
“君不语,你第一次看小夭打球吗?”
姜濯老师忽然这么问我。
“不是,我在帮昔月影加油的时候看过几次。像今天这样沉着冷静且正确无比的打球方式,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么听来,你并不知道她真正的打球方式。她和随时保持火力全开的小月不一样,她习惯克制自己。在场上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能让小月或是队伍整体的步调活络起来,她总是在思考这一类的事情。”
老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右手摆出手枪的手势,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不过呢,偶尔她会——失去控制。”
她话刚说完,昔月影硬是把对方球员手中的球拍了出去。
“小夭!”
——叽,嘶跶。
蓝色nike球鞋发出轻细的声响。
顾夭在三分线外接住球,跳了起来。
——唰。
她做出和男生一样单手投篮的姿势,球无声地被篮网吸了进去。
我无暇沉迷在她投球的美姿,对方球队再次展开快攻。胡乱投出的三分球让篮筐弹开,又是昔月影接住球。
快得犹如闪电的低运球在场上奔驰,她那带球过人的华丽动作,几乎所有球员都追不上她。
昔月影借由连续的运球,直闯对方的球篮底下,接着她高高跳了起来,从她的身高完全想像不到她竟可以跳得那么高。
只可惜,对方的中锋紧盯着昔月影,阻挡在她的前方。尽管昔月影改成换手扣篮的动作,对方在空中的停留时间也很长。
“小月!”
“小夭!”
身体在空中几乎失去平衡的昔月影强行改变姿势,把球传到三分线外。
顾夭的眼中似乎只有篮筐了。
——叽,嘶哒。
顾夭几乎是一接到球,马上就跳了起来。
——唰。
这一球无庸置疑投进了篮网。
比数是对方球队九十四分,汤问梦泽九十四分,追到了平分。
姜濯老师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怎么样,我家的球员表现还不错吧,君不语你运动员的热血也沸腾起来了吗?”
“您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前篮球社社员罢了。”
对手再度展开快攻。
汤问梦泽极力防御,然而对手不愧实力坚强,轻松上篮成功。
得分差二分,剩下不到三十秒。
“混账——!”
昔月影一马当先,与队员相互传球,展开猛烈的进攻。
但是,对手的防守固若金汤,不让她们有机会切入。
昔月影在篮筐前的投篮被挡了下来,她于是在半空中转头看向其他队员。
“交给你了——!小夭!”
篮球像子弹一样啪咻地飞出去,传到了比三分线还要悠远的地方。
顾夭接住球。
——叽,嘶。
瞬间跳了起来。
她的姿态犹如隐身在无人知晓处,悄然绽放的垂樱。
优雅而美丽,凛然而虚幻。
华丽而高傲,端正而冰冷。
在她身边的两位球员急忙上前阻挡她的投球,但她们只是白费力气,这已经是属于顾夭的时间。八壹中文網
——咻。
球离开她的手中。
宣告比赛结束的刺耳哨音响了起来。
对方不可能挡得了这一球,我心想。
美丽的满月仿佛乘着直达夜空的轨迹,绘出弧线。
没有一个人能触及那完美的抛物线。
高雅地为比赛划下句点的声响钻过篮网,经过两、三秒的空白时间后,体育馆内叫声与欢声雷动。
如履薄冰的胜利者小动作地握拳叫好,全身力气都放松了下来。
接着,她转身往我指过来,以灿烂的笑容向我眨了下眼睛。
“不语,你太过分了~!”
“呃,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不由自主避开了鹿巾逼近我的眼神。
比赛以一分之差,由汤问梦泽获胜,此时两校正在休息。
我在终于可以喘口气后,才想起要赶紧联络鹿巾,结果就是现在的局面。
“在你打电话来之前,我一直在学校里面到处找…”
“嗯,你人真的很好。下次我请你吃八号,你就原谅我吧。之后我们再把你翻过的东西和打开的柜子全部恢复原状。”
“哪有人这样的啦~”
我们在体育馆外面的长椅上,喝着姜濯老师给我们的矿泉水闲聊时,一页书从面前走了过去。
“鹿巾,你等我一下。”
我说着,往正要从后门离开的背影跑过去。
“哟,放假还跑来学校约会,这么别出心裁。”
“干么啊君不语,不要跑来烦我。”
一页书嘟囔着,像是觉得很厌烦。
“别这么说嘛。你喜欢篮球吗?”
“不是我,是玉辞心要来的,她本来在篮球社好像有不错的表现。她说想看我们学校和那间学校的比赛,硬要我陪她来。”
这个理由…我有点意外。
没想到她居然是运动型的女孩子。
“那她去哪里了?”
“她好像不爽看到我们学校赢得那么精采,早就回去了。她说不想看见顾夭那张脸。”
“哎,那种赢法的确是很狡猾。”
“是啊,看到别人的女人表现得那么杰出,她简直气死了。”
一页书不自觉说出这种话来,难为情地把脸别开了。
我换了个话题。
“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顺便问你。你在天选高中有朋友吗?”
“天选高中?没有。”
“玉辞心有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之前是说过有朋友读哪间学校。”
“这样啊,谢啦。我前一阵子和天选高中的学生起了点冲突,所以有点想知道。”
“要是放弃棒球后又引起争端,那可就没救了啊。”
这种事我也知道。
“抱歉叫住你,之后学校再见。”
一页书哼了声,从后门离开了。
拼图的碎片还不够完整。
我这么忖度着。
我们两个人一起整理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校园时,鹿巾因为想要活动身体先走一步。刚才在校园内奔走居然是热身运动吗?那家伙还是一样这么有活力。
我精疲力尽,躺在长椅上正想休息时,有东西抵住了我的脖子。
“好冰。”
冰凉的触感吓得我跳了起来,昔月影站在那里,嘴巴里叼着对折成半截的棒棒冰。
“辛苦啦,君不语。”
昔月影说着,把另外半截棒棒冰硬是塞到我的嘴巴里。
怀念的甜味在口腔里面扩散开来。我还记得小时候,常在零食店和朋友各分一半来吃。
“你才是真的辛苦了。怎么有这个东西?”
“家长送来的慰劳品~”
“顾夭呢?”
“她可能还要再多一点时间。比赛的最后她表现得很卖力,现在正在冷静她的脑袋瓜~”
她的形容很好笑,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在长椅上坐起来,昔月影也自然而然地到我旁边来。她利落地脱下鞋子,连袜子也脱了下来,光着脚丫子,屈膝坐了下来。
宽松的短裤往下滑,露出依然火烫的大腿。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和她说起话。
“你们两个人真强,我很久没看比赛了,不过你们的表现简直是另一个次元。”
昔月影咬着棒棒糖,呵呵笑了起来。
“顾夭平常的表现就很优异,今天更是有如神助。在那样的状况下,面对那种对手居然能连中三颗三分球,而且最后那一球几乎是从中线投出来的。一般不会在哨声响起的时候,从那么不利的位置出手。”
“因为我们有打赌,看来她明天真的很想跟我约会。”
“笨蛋,才不是因为那样。”
昔月影说着,伸手挽住我的肩膀,把脸凑上来。
“其实是因为某人做着不符自己风格的事,让她也想要勉强自己拼一次看看。”
昔月影说着“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害的。”把自己的脚放到我的大腿上。她拿下发圈,解开马尾,将挂在脖子上的运动毛巾当成枕头,直接躺了下来。
“昔月影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别在意,服务一下吧。”
“为什么?”
“你害得顾夭那么拼命,为了配合她,搞得我比平常还要累上好几倍耶~”
就算再累,要求同班的男同学帮自己按摩也不好吧。
这是要我怎么办哩。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昔月影坐起来,戳了戳我的肩膀。
“怎么啦,性感的小昔月影让你害羞了吗?”
“好~我要让你后悔说出这句话。”
我抬起那只娇小的脚,用力往穴道按了下去。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小力一点!”
“用不着客气,我会好好服务的。”
“痛死我啦——!”
——我们没完没了地进行了一场无意义的攻防战。
“啊~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不过…”
昔月影光脚站在地上,轻盈地跳了几下。
“脚好像轻松多了。”
“废话,你以为我是随便按按吗?”
昔月影嗯嗯地点头,在长椅上又坐了下来,畅快地伸长了脚。
“君不语,如果不见的是我的篮球鞋,你也会像那样帮我找吗?”
“怎么忽然讲这种话?”
“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而已。”
“不一定哦,你很有可能会说:『鞋子不见我会想办法,给我去旁边看比赛!』这种话。”
“这样啊…”
她的反应莫名冷淡,我不由自主往旁边看了过去。
她稍微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不过——”我又继续说下去,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如果顾夭拜托我帮忙按摩,我可能不会答应。我只会帮你按。”
昔月影抬起头来看着我。
“为什么?”
“她那么性感,我不知道可以摸哪里。”
“…嗯?慢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喂!”
我和瞬间恢复平时模样的昔月影打闹着,等顾夭出来。
篮球社在整理完场地后就地解散,于是我带着顾夭与昔月影到八号拉面来。我和平常一样点了葱花加量的大份唐面再加上炒饭,顾夭点了盐味蔬菜拉面,昔月影点了大碗蔬菜豚骨拉面搭配煎饺与白饭的a套餐。
“不语,关于篮球鞋失窃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点完餐后,顾夭率先提出这个问题。
“窃贼恐怕不是那些人。”
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口。
“就算可以向我们学校的学生借制服闯入校园,外校的学生很难想得到能利用弓道场这个地方。再加上对方趁篮球社有机可乘时行动,如果不是对我们学校了若指掌的人,应该很难做到。”
顾夭想必也得到了相同的结论,只见她沉思着点了点头。
昔月影加入我们的对话。
“咦?这么说的话,跟踪狂可能是我们学校的人吗?”
“这种说法有语病。虽然是根据之前让天选高中的人缠上给我的感觉,但他们应该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他们可能以某种方式提供协助,或是有人要求他们的协助。”
顾夭回应起我的猜测。
“嫌犯是除了我们的汤问梦泽学生,到头来还是跟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她说的没错。
正因为如此,我之前并没有积极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万一在试图找出共犯时,对方给了“我只是碰巧对上眼神,结果就被威胁了”的理由,将永远也找不到正确答案。如果能找到现行犯又另当别论,不过闯入女篮社办这种危险的举动,对方应该不会做第二次。
比方说,虽然也不是不能针对顾夭家进行监视,只是对方采取行动的日期与时间都不明,到时候还没抓到人,我们就先累倒了。而且就算我们整个白天在屋子前面寸步不离,只要对方在白天补足充分的睡眠,半夜再行动,我们照样没辙。
“这么说来,玉辞心和一页书今天也来看比赛了。”昔月影不以为意地说。
玉辞心和一页书应该从头到尾都在场边观赛。
“哦?”
顾夭对这个消息显得很有兴趣。
由于篮球鞋失窃,使得她没有多余的心力注意观众席上面有哪些人。
“他们认识社团里的人吗?”
“不,没听说过。君不语呢?你们有讲到什么话吗?”
“你以为我有那个时间吗?”
我只坦承了一半的事实。
我没有和玉辞心讲到话,倒是和一页书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