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教徒来了……”顺着简陋的绳梯缓缓爬上正门的瞭望塔,城外如同沙海一般仿佛望不到边的十字军战士、半空中飘扬的纹章旗帜,以及已经有了一个雏形新一任的敌军营地,都尽数映入卡拉克布·伊本·卡拉贾的眼帘。眼前出现的一切让这位伯利恒的新一任埃米尔下意识地张大嘴巴,双目的瞳孔之中甚至看不出半分神采,就像是被人玩坏后随意丢到一旁的木偶一般呆愣,他身旁的卫兵们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事情,看见卡拉克布竟然被外头的敌军吓得愣在原地,一个个的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紧紧盯着卡拉克布埃米尔,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过了许久,卡拉克布这才从呆愣之中恢复过来,只见他半蹲下身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似乎是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恐惧都呼出来,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有些庆幸的看向镇子后门的方向,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派出骑兵去向自己的封主报信。他正准备从瞭望塔上下去,一转身,便看到3个弓箭手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为刚才的事情感到惊讶,其中一个人此时反应过来了,便小心翼翼的询问卡拉克布埃米尔道:“大人,您……您没事吧?”
“没事!”
自觉刚才有些丢脸的卡拉克布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发问的弓箭手,仿佛是为了重拾自己的威严一般,恶狠狠的警告三人道:“你们今天必须给我尽忠职守,不得有任何半点马虎,否则要是敌人突破了进来,你们和我最后只会死在一块!”
说完,他便冷哼一声,顺着粗糙的绳梯缓缓下爬,只留下哨兵在哨塔上不知所措的大眼对小眼,显然很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这位埃米尔了。城外,随着时间的流逝,营地逐渐成型。傍晚,美第奇公爵正坐在自己的帐篷中,面前的小桌子上,除了一根牛油蜡烛,便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纤维纸。纤维纸的最上面用法兰克语写着“破城计划”,下面却一片空白。此时,他的手正握着一只羽毛笔,羽毛笔的插管正浸在一小瓶当地的墨水中,他屡次想要抬起笔在纸上写些什么,但思索片刻后却还是感觉有所不妥,最后又放了回去。长时间的思考让他感觉自己的额头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而有一名敌军的骑兵从被包围的城镇中脱逃的事实则更令他头痛不已。他心知,若是那个骑兵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其他埃德米尔贵族的队伍,并成功求得增援,一旦敌军的支援赶来,而伯利恒镇依旧没有被战士们攻下,那时候的他们恐怕就要面对两面的夹击包围,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悲剧,这可是他并不愿意看到的景象。眼下,十字军拥有1万4000多名能够熟练使用武器作战的战士,还有大量武器糟糕、缺乏护甲的朝圣者和征召兵,虽然十字军的人手比对面的埃德米尔异教徒们更多,但是想要彻底的包围城镇还是有些困难,如果要分兵,一旦城镇内的敌军集结兵力猛攻一处薄弱点,便极有可能被突破。至于,想要靠围困来困死一座内部有不少菜地和水源的村镇?这可并不是一个短时间的工作,到头来还是有可能因为耗时过久而被赶来的敌军援军两面夹击。“真是伤脑筋!”
美第奇公爵有些气急败坏的咒骂道,外面的卫兵闻言连忙赶了进来,美第奇公爵随意的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便吹灭蜡烛,披上一旁的衣架上挂着的一件外衣,掀开还算厚实的帘子慢慢地走出帐篷。天色已经渐渐转暗,此时已经是黄昏的末尾,天空已经被大片大片泛着梦幻般的紫色的猩红所沾染,那鲜红的色彩透着几分来自深渊一般的妖异,仿佛是在预示着伯利恒镇最终的结局。相对于中午刚过时那段充满了激情的猛烈热浪,此时的太阳就像是已经垂垂老矣的老者,那金灿灿的光芒芒也已经越发昏暗,就连那巨大的日轮也渐渐沉入视野尽头的地平线。美第奇公爵微眯着眼睛抬起头,只见月亮已经在一片梦幻般的紫色中渐渐出现了身影,遥遥的挂在天际之间,隐隐散发着淡淡的光;由于月的升起,如血一般红艳的霞光正迅速散去,漆黑的夜色如同缥缈的雾气一般毫无动静的占领了天空的大多数,一天即将迎来尾声。过了一会儿,天色总算彻底暗了下去,不知何时开始,远处野骆驼的叫声已经听不见了,己方营地和敌军的城镇中已经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橘黄色温暖的光仿佛照亮了半边天空。和白天相比,夜间的沙漠却反而更加阴冷了。营地中的士兵们正点燃起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然后围绕着篝火坐下,开始烤火,并互相诉说着各种奇闻异事,时不时便听到某处篝火处传来一阵哄笑。一口陶制的大锅被架在燃烧着的篝火上,里面灌满了水、少量的熏肉和麦子,看来是在做熏肉黑麦粥。事到如今,他虽然依旧没有关于攻城计划的思路,却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一个严重的问题:“该死的,要是我们对伯利恒久攻不下,那么我们的后续补给应该怎么办?食物可还好,但是水的缺口可就大的多了!”
想到这一关键,他的脸色陡然间变得严肃了许多,只见他来到自己的帐篷中,低下头开始来回慢慢地踱步,开始思索这一关键性问题的解决办法,最终还是摇头,决定道:“算了,只能派人去安条克寻求粮食补给了。至于水,看看能不能向附近的萨拉逊贵族们购买,如果他们肯,那自然是极好的;但若是不肯,甚至卖给我们投了毒的水……”他咂吧咂吧嘴,随意的叫来一名侍从,吩咐他拿来一张地图,开始针对地图上标注的每一条河流以及每一个绿洲开始逐一查看,最终紧皱着眉头指向当年耶稣受洗的约旦河。“这里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河,但是距离我们的营地也有6、7个古里之远……没办法,敌人已经在大多数城外的水井中投下毒药,而周围的撒拉逊异教徒贵族也不可信,看来我们不得不把约旦河作为我们水源补给的重要来源了!不过我们现在缺乏的兵力……算了,等到我们已经形成一条成型的补给线后,就立刻开始雇佣兵的招募计划,补充损失的兵力!”
他无奈的嘟囔道,接着便甩了甩头,将自己刚才的思想彻底甩空,重新回到桌上继续研究破城的方法。与此同时,在耶路撒冷的郊外,一名装备着皮革札甲背心的轻装骑兵正没命一般的沿着还算坚固的大路前进。他骑术娴熟的驾驭着身下的一匹快马,马儿的喘息越发粗重,显然连续长时间的奔跑让它身心疲惫,虽然它很想暂时停歇一会儿,但是他身上的主人却完全不会给它这个机会,每当他感受到战马有放慢脚步的迹象,这位轻装骑兵便会用靴子轻轻踢一下战马的腹部,让它继续保持速度。骑兵的表情十分紧张,他手中紧紧地捏着一把长弯刀,时不时便转过头看向身后,查看自己的身后是否有什么敌人追逐着自己,每当他看见身后空无一人的场景,心中涌起的不安便会降低一些,但很快就会被自己脑中的恐怖想象吓得直流冷汗。沿着大道一路行进,很快他便看到在大道的尽头,一面坚固的石制城墙矗立在此,城墙上满是打着火把巡逻的士兵的影子。“那里就是耶路撒冷……”明白了耶路撒冷就在眼前,他心中的戒备稍稍降低,只见他收回弯刀,让早就已经有些精疲力竭的快马停止了狂奔的脚步,随后从战马的马鞍上窜下来,左手依旧举着火把,沿着剩下不到百步的大道继续行进。“嘿!外面的,你是什么人?!晚上是不允许进城的!”
当这位轻装骑兵来到城墙外的时候,城头上的一声暴喝让他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只见两个举着火把的士兵正从城墙的垛口冒出头看着自己和自己身边的快马,便连忙对着两个士兵焦急地说道:“嘿!我是从伯利恒来的,卡拉克布埃米尔的使者,异教徒的军团大举进攻伯利恒镇,埃米尔派遣我前来求援!”
“什么?!异教徒的军队?!”
城墙上的守军一听,其中一个留在原地监视使者的一举一动,另外一个连忙跑到另一边城墙的一座塔楼上,在那里找到了正背靠在墙角偷偷睡觉的守卫队长,便立刻冒着被臭骂一顿的风险,将他叫醒,说明现在的情况。“什么?异教徒的军团?!”
当睡眼松醒的守备队长从这名步兵的口中得知如此重磅的消息后,原本的睡意立刻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他急急忙忙披上外衣,便跳下箭塔,来到正面的城墙向外探头,果真看到了一个牵着战马的人,便立刻对着这两名步兵说道:“去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是!”
得到命令的两名步兵,连忙抱着自己的长矛的盾牌,顺着陡峭的楼梯迅速向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