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修的担心之中,他们平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星期,最终平安无事的迎接了962年的到来。如今已经是962年1月3日,似乎春天终于向安条克伸出了它健硕的臂膀。原本刺骨的寒风已不再天天呼啸,冬天产生的积雪在和煦的阳光下已经消融殆尽,而冬季飞往南方过冬的鸟群,也成群结队的越过广阔的沙漠,在碧蓝的苍穹间发出清脆的啼鸣。这一切都在释放一个信号:冬天即将过去!在这样美好的一天,从苦寒的冬天幸存到今天的人们纷纷从自己的窝棚和房子中钻出,微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如同金轮一般挂在淡白色浮着云朵的苍穹之中的太阳,看着太阳挥洒在脚下的大地上的和煦阳光,感受着身上的温暖,又互相看了看身边的人,不发一言。良久,他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阵愉快的笑声,但是想到上一个冬季死去的朋友和亲人,脸上的微笑瞬间转变成哀伤。“上帝在启示我们!”
在圣彼得教堂的附近,正聚集着一群宗教狂热者和教士,他们微微地眯起眼睛,虔诚而又癫狂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苍穹之上的太阳,嘴里念念有词。感受着身上的温暖,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普林尼主教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转身,把自己的正面展示给身后的狂热者和教士们。看见主教的正脸,在对方威严的目光之中,众人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嘴,没过多久,教堂前的这片空地上就变得一片寂静,甚至让他们产生了错觉,仿佛一切都没有了生机,只有远处商业区传来的一阵阵模糊不清的呼喊吆喝才告诉在场的人们,他们确实是在人世之中。看着众人期盼的目光,普林尼主教咽下了一口唾沫。他当然知道他们在期盼着什么。于是主教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大声宣布道:“各位虔诚的教徒们!如今冬天将要过去了,温度转暖,这正是吾主耶和华至高无上的意志!看看这温和的太阳啊,这是祂用祂的神力提醒我们、催促我们,希望我们能够早日前往耶路撒冷,将这座神圣的城市从邪恶的撒拉逊人手中解救出来!我相信,只要之后的温度都和今天一样温和,我们不日便可以向最后的征途启程!”
“解救圣地!以主的名义!”
狂热者们纷纷仰头大呼道,拔出腰间的刀剑并将它高高举起,钢铁制成的剑刃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引得不明真相的路人纷纷发出惊恐地喊叫,慌忙跑向四处躲避。和煦的阳光同样也引起了贵族们的出城四处游览玩耍兴趣。在刚刚过去的冬天里,无孔不入的寒风,让每一个贵族都用毛皮和棉布把自己裹得像一只狗熊一般——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几乎整个冬天都一直宅在自己的住所中,感受着被塞满了火热的碳块的火炉带来的极度温暖,看着窗外飘扬的鹅毛大雪,坐在位子上发呆,十分无聊的度过每一天。但现在,风雪快要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们总算从自己的住所走出,准备好车驾,带着自己的随从和骑士,准备去城外感受春的气息。此时,在安条克的街边,两个十二三岁左右的拉丁孩童正在嬉戏玩耍,但他们的游玩内容,却让路人们忍不住频频向他们看去,时不时便传出一声惊叹,仅仅过了一小会儿便围上了一圈人。只见两个孩子,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做工粗糙的木剑,挥舞木剑时的动作凌厉而又迅速,招数阴狠毒辣,招招都朝着对方的面部、脖子、手掌、腋下、胯部等部位发动攻击,一看便知道是一套专门为了对战全装敌兵而设计的实战剑术,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兵的孩子。“怪不得这几个孩子能够从之前的几次与撒拉逊异教徒的战斗之中幸存,原来他们的武艺竟然如此高超!”
看着两人精彩绝伦的战斗,来自梅涅特的老兵康诺登摸了摸自己身上黑乎乎的短袖锁子甲,对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发出了一阵惊叹。每当其中一个将要命中另外一个的要害部位的时候,就在众人将要发出惊呼之际,另一人却总是能顺利地躲开或者架开对方的攻击,几次过后,众人也逐渐麻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年幼一些的孩童对另一个孩子的额头又猛地使出一击上劈,看起来年长一些的那个孩童本来应该像之前那样轻松避开,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慢了半拍,对方只来得及把手挡在面前,接着便是一声惨叫,然后年长的孩子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哥哥!”
年幼的孩童见状下意识地大叫,慌忙丢下了手中的木剑,奔上前去扶起年长的孩子,撸起对方的袖子查看伤势。倒在地上的年长孩童则用完好的另一支手指向对方的身后,有些奇怪地问道:“安特亚,听见了吗?好像是马车的声音!难道有一个贵族要经过这里?”
见他手所指的方向,围观众人和年幼孩童纷纷下意识转头看去,便隐隐约约的听见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到近的向着这里接近。在一阵数匹马匹跑过的“哒哒”声中,一辆豪华马车从街口驶出,在大道上慢慢地奔驰,最后在众人的惊叹中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单说款式,这辆马车可谓是平平无奇,但是细节上却显露奢华:橡木制成的车体上画满了华丽的花纹,而在马车顶端则立着一件银光闪闪的十字架,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马车的窗口被青色的丝绸帷幕遮挡住,而看不清马车的主人长相如何。马车的帷幕正中心用白色的石灰绘画着这个贵族家族的纹章,人群之中有一个人细细观察纹章,忽然眉头一皱,小声嘟囔道:“这个纹章……难道是米亚多斯王国的米亚斯公爵,那个被上一任国王合法化的私生子?嗯,应该是他。听说他最近一段时间与一个撒拉逊人常常接触来着,也不知道在和他干什么。”
此人正是德拉戈斯公爵的财务总管,此时正趁着领主外出游玩的时间在街上闲逛。对于此事,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甚至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可能在私通撒拉逊人,将关于他们的情报告诉给他们的敌人——要知道,他们参与这场远征的目的,可是为了光复主的圣墓的。以这样的身份去私通异教徒?恐怕死后会直接会下地狱,而不经过末日审判。在他看来,对方应该是在为自己未来在圣地获得封地而提前做准备,先提前找一个撒拉逊人了解有关周围势力的相关情况罢了,用不着放在心中,但他并不知道,对方确实在策划一个针对某个十字军战士的阴谋。……由于整个城市都掌控在诺曼人的手中,知道诺曼人凶狠残暴的名声的一众贵族也不敢造次,都在城门口排成整齐的队伍等待守城士兵的检验。经过了一段有些漫长的时光后,终于还是到了米亚斯公爵的队伍。“嗒嗒嗒”,一阵脚步声中,只见一名穿着短袖锁子甲、头戴护鼻铁盔的军官带着两个穿着填充软甲、头上戴着白色填充头巾的撒拉逊持矛步兵来到米亚斯公爵的车驾前,对着车夫询问道:“这个车上的大人是谁?”
“是米亚斯公爵阁下,车窗的帷幕上还有大人的纹章!”
面对全副武装且穷凶极恶的诺曼人,看着对方手中银光闪闪的崭新刀剑和长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车夫不敢露出一丝不敬,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尊敬的大人,注意安全!”
确认了身份后,城门指挥官对着眼前的马车低头哈腰,然后转过头,对身后的士兵们喊道:“放行!”
顺利的出了城,沿着宽广的大道远去,一路上满是出城游玩的贵族,贵族私兵和骑士身上的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的面部被头盔沿落下的阴影笼罩,完全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冷峻而又威严,让周围行走的撒拉逊平民完全生不出反抗之心,纷纷慌忙躲避。“大人,我们去哪儿?”
出了城,车夫转头看向身后车厢中的米亚斯公爵,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后面的米亚斯公爵沉吟片刻,于是缓缓开口道:“向东。”
“是。”
车夫点了点头,调转了车驾,向着东面的森林快速而去。继续向东方行进了一段路,一路上的贵族越来越少,人迹越来越罕至,森林也越来越茂密,高大的古树遮天蔽日,莽莽荒荒的枯草几乎遮盖了他们来时的踪迹,好一些大小动物躲在树木后面,怯生生的看着这群披坚执锐的无毛裸猴经过,随时准备逃跑:它们早就领教过钢铁的厉害了。忽然,米亚斯公爵对车夫说道:“停下马车。对了,老卢顿,你为我们家族服务了那么久了也该休息了。”
说罢,他的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车夫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还以为领主要给予自己奖励,连忙摇头,阿谀笑着:“哪里哪里,尊敬的大人,这30年来为您工作是我的光荣,我……噗!”
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胸口一痛,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慌忙低下头向发出剧痛的胸口看去,竟是一把匕首透胸而过,让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你!”
望着胸口伸出的匕首,又看了看手中染满鲜血的普提奥骑士,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怨毒与恼怒交织的目光扫过了很多人的脸,最终在米亚斯公爵的脸上定住。面对着自己的领主,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要骂出什么,但嘴里却吐出一大口鲜血,说出来的话也含糊不清。伴随着满嘴的血泡,他的双眼最后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失去支撑的身体重重地倒在草地上。就在车夫倒下的那一刻,从树上跳下一群衣着普通的撒拉逊人,在这一刻,周围的骑士和侍从纷纷拔出武器,警惕地看着那群不明人士,心中一点也不敢松懈。他们静静地站在地上,一个头领似的人物从人群中走出,面对此人,米亚斯公爵的手下手中紧紧捏着武器,随时准备向他攻去,但是此人对周围指着他的武器完全不在意。来到马车前。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米亚斯公爵,用带着口音的拉丁语阴阳怪气的称赞道:“公爵阁下可真是狠毒之人,数十年的忠仆说杀就杀!”
“哼!”
米亚斯公爵冷哼一声,对他的讥讽完全不在意:“你们阿萨辛的刺客要在这个月的十号进行行动,做的干净点,千万不可失败,也不可滥杀无辜,我可不希望这一支军团分崩离析。不然我就不会支付尾款。”
说完,他对着附近的一个侍从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捧着一卷画像,朝着不远处的刺客走去。“您付的佣金完全足够我们提供合适的人选,您不用担心。”
刺客头领微笑着,打开手中画像看了一眼,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领着一群刺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森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