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关于新任埃米尔的继承仪式还是在曼比要塞开始了。在礼堂之中,阿訇法鲁库声音朗朗的介绍着新任波尔泰拉大埃米尔的合法性。而在他的身旁,正是新任埃米尔的继任者巴塞特。他直直地立在台上,从未接触过类似仪式的他,显然对台下他人的目光感到有些紧张,有些大气不敢出。但是为了维持一个埃米尔的高大形象,他还是全力保持着冷酷的形象,而不让他人说他闲话。
在台下,一群贵族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望着台上巴塞特年轻的脸,显然已经看出巴塞特的冷酷是强撑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们之中有本国的,也有附近的埃米尔国或者贝伊国的,有法里斯和塔瓦什,也有埃米尔和贝伊。 作为波尔泰拉大埃米尔国的封臣和邻居,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与机会,这样的仪式自然会来主动捧场。但相对于礼堂台下坐着的贵族,更多的人却因为宗教战争的缘故脱不开身。一想到这个糟糕的事实,巴塞特的脸上便多了一丝阴翳:作为一个新继承土地的埃米尔而言,接受这样的烂摊子无疑是倒霉的,但他总不可能把这块矿产丰富、炼金师傅普遍手艺较好的优质土地就这样白白的送给拉丁十字军吧?这样做也太对不起他死去的老爹了。 “综上所述,巴塞特·伊本·赛拉图姆·哈莱德·阿丁·本·哈桑·穆罕穆德·米利塞是波尔泰拉大埃米尔国的合法第一继承人,诸位是否有异议?”阿訇法鲁库最后总结道,他扫视了周围一圈的人,见他们没有人提出反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于是在一阵鼓掌之中,这个问题被结束。
“下面,我们前往赛拉图姆埃米尔的灵堂,瞻仰他的遗容,送他最后一程!”阿訇法鲁库引导众人前往灵堂,然后转过头看向巴塞特:“我想,我现在应该叫您为巴塞特埃米尔阁下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想起父亲的死亡,巴塞特悲戚的摇了摇头:“现在,我要以家族的荣誉来应对那个卑劣狡诈的拉丁贵族,然而现在我们既没有足够的士兵,也没有关于敌军的准确情报,我又怎成功对抗这个令父亲都感到头痛的阴险混蛋?”
对于大多数新继承土地的年轻贵族而言,他们最开始的危机一般是来自于有继承权的亲人或者其他亲戚的刺杀。为了让一块土地永远保持在自己家族的统治之中而不会被国王或者领主轻易收走,大多数贵族都会设立多个继承人,第一继承人通常是老贵族的长子,然后再是次子,再然后是老贵族的兄弟(即第一继承人的叔叔们),最后还有其他的亲戚。大多数国家和贵族的规矩一般是:只有男性才拥有继承权,而在少部分女性也拥有土地继承权的地方,新上任的贵族还要防备自己的妹妹姐姐阿姨等女性亲属。 大多数新继承土地的贵族都没有得到他父亲那一辈的其他贵族的认可和人情关系,一些老贵族还会因为对方看起来太年轻而对他不信服,这就让大多数新继任的贵族,会在统治初期,被其他的贵族联合在一起进行刺杀。但是对于巴塞特而言,眼前最大的危机不是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刺杀,而是尚未结束的宗教战争。 相对于防不胜防的冷血阴谋,像德拉戈斯公爵这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发动宗教战争的问题显然是难办得多,这一点巴塞特也很清楚,而其他拥有继承权的亲戚更是老油条,不可能轻易去接这个烂摊子,所以他近期是不用担心来自他人的杀手的,仅需要把所有精力放在德拉戈斯公爵和他的十字军就好。 “我应该想个办法对抗拉丁人才行……”在前往父亲灵堂的路上,巴塞特心里暗暗地想道,很快,他就有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 在三天后,德拉戈斯公爵坐在书桌后面,右手的食指不断敲击着光滑的桌面,若有所思。忽然,关闭着的房门外传来“哒哒哒”的敲门声,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很清脆,也同样也打断了德拉戈斯公爵的思路。他扬起头,对着外面的人客气的说道:“进来吧,别忘了把门带上。”
外面的人闻言,推门走进房间之中,德拉戈斯公爵抬头看向来人,正是费伦骑士。他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对着对方询问道:“我亲爱的儿子,平时你都不常来看我,今天怎么来了?”
原来费伦骑士是德拉戈斯公爵的儿子,但显然是没有正统继承权的那种,否则也不可能来做自己老爹的骑士。在天主教区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在老贵族本人还活着的时候,有继承权的儿子如果到了岁数(一般为14岁15岁的时候),都会从自己的土地之中分封给他一块,让他成为自己的封臣,培养管理人民的经验,方便未来接替他。因为目的是培养,所以这种爵位一般也不会大,男爵一般会给对方分封骑士领,伯爵及以上一般会分封给儿子一个男爵领或者伯爵领。 费伦骑士面无表情,仿佛一块千古不化的寒冰。他对着自己的父亲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说道:“最近斥候们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据撒拉逊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他们说赛拉图姆埃米尔遭遇刺杀身亡了。在不久前,新任的领主,也就是赛拉图姆埃米尔的儿子,他最近刚刚继承他父亲的土地,此时正是统治不稳的时候,我们或许可以趁机发动进攻?”
在听到费伦骑士带来的消息后,他开怀大笑:“那群人不愧是从阿萨辛教派中叛变出来的,没想到交了定金才不过短短5天,他们就把事情给完全办妥了!”
“啊,原来刺客是您派出来的!”
听到赛拉图姆埃米尔的死竟然是自己父亲的手笔,费伦骑士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触动。他神情惊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刚打算向自己的父亲打听具体的细节,外面忽然有人喊道:“有一群平民打扮的撒拉逊人想来见您,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陌生面孔,我们是否要赶走他们?”
“让他们进来吧!”
德拉戈斯公爵对着楼下的人喊道,然后看向自己的儿子,对他解释道:“听他们描述的样子,来的人应该是我之前顾涌出来的那一批刺客,应该是来收取剩下的钱的。”
费伦骑士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是他执意留在此地,防止刺客对德拉戈斯公爵图谋不轨,德拉戈斯公爵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于是费伦骑士站到墙角,靠着墙闭眼睛休息片刻。
“嘎吱~”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道声音不大但却难听刺耳的摩擦声传入了费伦骑士的耳朵中,他立刻睁开眼睛,左手扶着剑鞘,右手放到剑柄的边上,神情警惕地望向被缓缓打开的门,映入眼帘的是5个平民打扮的撒拉逊人,以及他们身边跟随着的2个中装持矛步兵。 “尊敬的德拉戈斯公爵,看来您对我们很不信任啊!”看了一眼边上全身披挂着双层锁子甲,头上戴着一顶框架式护鼻铁盔的费伦骑士,为首的刺客看向德拉戈斯公爵的目光变得有些玩味。费伦骑士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大的撒拉逊人,长相比较忠厚老实,并且容易让人忽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对方是一个刺客,他只会以为对方是个普通质朴的撒拉逊老农民。
“你们是值得信任的,我又怎么会轻易防备你们呢?他是我的儿子,刚才来找我汇报一些事情的。”面对这群刺客,德拉戈斯公爵露出真诚的笑容,看起来就仿佛人畜无害,但是知道父亲真面目的费伦骑士脑子里很清楚,现在的父亲只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对于这群阿萨辛教派出来的刺客,德拉戈斯公爵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本事,自然不会轻易得罪对方,以免夜长梦多。在一番装模作样的寒暄过后,老刺客仿佛不经意的抱怨道:“打仗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在最近到处大圣战的背景下,不仅气氛变得比以前更加凝重,就连我们最近的财政也正在变得越发紧张。不管是村庄还是城市,粮食蔬菜还有肉类的价格都比以前更贵了,而我们又不像我们的老东家那样有土地有民众,要是这样下去,我们未来可就要吃西北风了啊~” 德拉格斯公爵听出了话外之意,对方是暗示他这个时候应该付掉尾款了,而且还要加价。雇佣这群刺客的钱可并不便宜,一想到他要付出那么大一笔钱,德拉戈斯公爵的心中就有些肉疼。他当然有想过不付钱,但一想到自己不付钱,甚至将他们今天来的五个人都杀掉,对方在未来很可能会安排杀手过来复仇,于是他只好打消这个大胆的想法。 “哈哈哈,当然,我又怎么会亏待你们这些朋友呢?”德拉戈斯公爵豪爽地笑了几声,然后叫来管家,对他说道:“你去叫财政总管,让他准备240个银泰米,装在箱子里搬过来!”
“是!”
循声过来的管家有些纳闷的看了一眼几个刺客,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些人的疑惑,但他嘴里也没说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离开房间了。过了一小会儿,门粗暴地被推开了,两个浑身冒汗的力工,喘着厚重的吐息,搬着一个箱子走进房间,他们的身后跟着管家和财政总管。
“嘭!”力工们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沉重的箱子和地面相碰发出一阵巨响,然后他们站到一边儿,低着头不动声色。德拉戈斯公爵上前推开了箱子的盖子,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银光闪闪的钱币,阳光透过被打开的窗子,轻轻地拂过这一大片钱币,闪耀出令人陶醉的银光。
“咕噜~”两个搬运工何曾见过这么多钱,一时间竟然被这片银色的美景完全吸引住了,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一大堆钱款,不断吞咽着嘴里的口水,仿佛要把口水当作银币储存在胃里似的。 就在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一大箱子美丽的银币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不经意间瞥见一旁那群撒拉逊人,见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斥着极致的杀意,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恐怖的眼神的他,立刻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低下头并摁下另一个一直注视一整箱银泰米的搬运工的头。另一人愤怒的转过头,发现对方眼神中充斥着恐惧,这才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也跟着慌忙低下头。 “很好!”看见那两个卑微的搬运工低下了头,没有把那双没见过世面的目光继续放到那箱银泰米上,老刺客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移到德拉戈斯公爵的脸上,口中用拉丁语说道:“公爵阁下,您的诚信我们都有目共睹,也许我们会有下一次合作机会,到时候,我会给您一个更加优惠的价钱。”
说完,老刺客带着身后的四个年轻人走了出去。当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老刺客忽然转过头,对着那两个搬运工叫道:“嘿,你们!”
“啊!?”
两人互相对视,对老刺客的呼唤惊出一身冷汗,目光中满是恐惧。老刺客朝着他们勾了勾手,误以为对方想要就他们盯着不属于自己的财富看的行为进行报复,于是他们颤颤巍巍的来到老刺客面前,以为自己会迎来死亡。
“现在我要雇佣你们把这一箱钱搬到我们的马车上,只要你们中间不尝试偷钱,在事成后,你们一人可以拿到一枚银泰米。怎么样,你们做不做?”老刺客说出的话让他们愣住了,不仅仅只是因为对方发音流畅的法兰克语,还是因为对方的话。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大人!”
老刺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当他转回头的时候,边上的四个年轻刺客发现他的脸上多了一份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