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叶霜无辜入狱一事上,玄枫几人的态度略显冷淡,叶霜却并未因此而心生芥蒂。在他看来,他们几人本就是外地之人,与自己虽然有几分相惜之情,到底也说不上多熟识。若是他们表现的过于热切,这桩案子本就疑点重重,他们又恰好在此时出现在临安,便是自己也难免多想,更何况旁人。若是无缘无故的被自己牵连进来,未免太过冤枉。等到叶霜被放出县衙时,学院的朋友全都聚齐为他接风洗尘,玄枫三人虽并未与会,仍是派人送来厚礼。可即便如此,此举仍旧被杨凤岐拿来好一顿冷嘲热讽。叶霜深知他为人看重义气,最不喜欢的便是那等见风使舵的小人行径,只是这其中原委曲折,叶霜无法三言两语的同他解释清楚,只觉得终是自己连累了无辜友人。所以待他将身子休整好后,第二日立刻带着小厮登门拜访。他来的那日,玄枫正坐在院子里继续在研究他那把锄头,这锄刃和锄柄总是难以契合,让他颇为头疼。紫夜则在院子另一头用手刨坑,将买来的花种埋了下去。叶霜站在院外,见他们院门大敞,探头进来。玄枫抬头正好看到他,向他招了招手。他也不再过多矜持,直接带着人踏进了院子。“江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玄枫拍了拍手里的灰尘,起身迎接道:“哈哈,本来是想做把锄头,只是这柄好做,这头就需要研究研究了。”
“江兄是家中缺把锄头?咱上外头买个不就成了。叶方,你去替江兄赶紧买一个回来。”
叶霜立马让小厮叶方外出采买,叶方应了声蹿的一声就跑了出去,玄枫刚抬手都没来得及阻止。恰巧紫夜种完种子,正往这边走来。玄枫见她未说什么也就放下了手中的锄柄。“叶公子今日不用上学?”
叶霜跟着做到玄枫一侧的木墩子上,笑着应道:“昨日我不才从县衙出来么,老师也道我这是无妄之灾,允我在家休息几日。”
“原来如此。”
紫夜点点头,今日她穿的一袭紫袍,与玄枫的白色外衫搭在一起,甚是养眼。他们二人互称兄妹,但叶霜左右看着都觉得他们不像兄妹。但世事总是看破而不说破。他可没有阿凤那般爱拿人痛脚说事的爱好。玄枫接过紫夜手中递过来的花种纸包,从身后拿出一条木凳放到紫夜身前。待她坐下后方才偏头看向叶霜问道:“对了,叶兄,之前那桩命案,现今如何了。”
叶霜听罢摇了摇头,“唉,听衙门的人说,如今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叶公子,我得提醒你一句,当日那位吴县尉带人来抓你时,曾说过,此事已经惊动了长洲府尹。若还是一直没有线索,叶公子你就不怕你们那位周县令不会急病乱投医,到时随便抓了一人去顶罪。”
叶霜惊愕的看向紫夜,问道:“夜娘子是说,他们最后若找不到凶手,可能会抓我顶罪?可那日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我与此事当真没有什么牵扯。况且我家中也不算落魄,他们应当不能如此胆大妄为吧。”
玄枫长叹一声道:“叶兄,我不否认,你家在此地确是有些名望。但我想你也应当听过,民不与官斗。若他真想拿你当冤大头,你又能如何呢?”
叶霜紧锁着眉头看着他们俩,思索许久方才起身拜道:“叶某明白了,多谢二位。”
叶霜明白过来后便急着回去,玄枫也不挽留,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去做正事。待他离去之后,紫夜这时眼睛才看向玄枫脚旁的木柄,笑了笑,夸赞道:“做的挺不错的嘛。”
说完便起身回屋了,留下玄枫坐在那,拿起那木柄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这锄头他是要继续做呢?还是不用了呢?唉,玄枫真心觉得心累。而叶霜醒悟过来后,便匆匆赶到学院,守着杨凤岐他们下了学,便把他们拉到附近茶馆谈话。说完此事,连向来最讨厌他们的杨凤岐憋了许久才道:“虽然我真的不喜欢他们,但是这话确实是这么个理。我怎么就忘记了去年姜家那件事了,是我疏忽了,寒露,你现在是想怎么做?”
叶霜沉吟片刻,道:“我想,既然他们想要的是凶手,那我们就帮他们把凶手找出来,不就行了。”
“找凶手?寒露,你是要破了这桩案子?”
蒋阿仲不解问道。“这,可不容易啊!”
叶霜点头,“对,我就是要破了这桩案,以后你我也都是要参加考学,入途为官的,迟早这些事我们也是要接触的,既然如今有机会,不是能更早一步的积累经验。”
众人听完,觉得确实有些道理,但是他们现在只是学生身份不说,那县衙如何能让他们接触到案件内容。不知前因后果,一头瞎转也是万万不能有破案一说。杨凤岐沉吟许久,忽然道:“寒露,这事,我觉得不宜太多人参与。”
“为何?”
叶霜以及其他几位好友都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杨凤岐对着他们一个个天真的面孔,很是头疼.“若是我们大张旗鼓的说要帮忙破案,你们难道以为,那周素仁还能欢欢喜喜的将我们迎进县衙不成。说不定人家背地里会恨死我们。”
“对对对,这周素仁是不是任期快到了?”
坐在最角落里的沐斌忽然想起此事。他这一提,众人立马明白过来,之前他们还奇怪这周素仁为何这么紧要这件案子,现在想想,一来他是想借着此事搭上长洲府尹,二来,若是他能在短时间内破案,那必然是他任期的一大功绩,对于他的考核升迁必然大大有益。然而这案子至今毫无线索,确实怕他狗急跳墙之下,不会寻找替罪羊,而叶霜自然会是第一人选。再一个,他们若是大张旗鼓的帮着破案,案子没破反而加重叶霜的嫌疑;案子破了却抢了他周素仁的功劳,定然也会让他不喜。虽然如今他是不能拿他如何。但如果将来叶霜步入仕途,又怎会没有牵扯。若是他存心使绊子,他们也是防不甚防啊!杨凤岐将他们点醒后,几人商讨之下,最后决定由杨凤岐与叶霜二人借自证之说,以辅助之名申请参与到案件之中。而蒋阿仲等人则负责去市井勾栏打探消息。两方协作,还不能夺了周素仁的功劳。众人光想都觉得脑袋疼,具体要如何做,还真是一片茫然。众人唉声叹气一遭,也见天色渐晚,便相继告辞回家。而杨凤岐自从上次那一遭事后,坚持要将叶霜送到家方才肯回去。两人慢慢走着,又来到了尚华街,便忍不住去查探一番。这条街道上有几间铺子,因为最近出了命案,所有都早早的关了门,街道上很干净,之前的那些痕迹县衙记录后也还没有清理,想来过几日便会被清理掉。街道右边的早点铺子前边是一个拐角,从那边可以拐进一个小巷。那名女子便是在这条小巷被发现的。两人沿着叶霜那日撞到那名侍女的地方一路仔细看过来,没有血迹,或者即便是有,前几日那场雨也冲刷的差不多了。小巷不算长,一直往里走尽头处有一道白墙,那道白墙与左边围墙的接洽处并未封实,两人走近看了眼,大概能容一个瘦削的人穿过,就能到达尚云街,沿着尚云街走到头离出城的方向也就不远。叶霜与杨凤岐互相望了望,心中都有了些想法。两人又沿着小巷往回走,叶霜随意瞥了眼,忽然看见回去的右手边方向,堆着一堆柴禾和草料。他想起这早点铺每日清晨需要大量的柴禾生火,所以会备上许多,有时候会买到一些湿材,这铺子老板的家中又不方便晾干,便会堆在这条小巷里,正好他家铺子在这巷子开了一个侧门,平日取柴倒也方便。之后还特意搭了个棚子,以防下雨更湿。所以平日里会有几个乞儿在此铺上几层草垫,夜宿于此。叶霜一下想起来,那日他经过这条小巷时,明明有看到一个蹒跚的身影朝着这棚子走来。那他定然是打算在这里睡上一宿的。但那日开堂,所有的嫌犯里,并没有看到有乞儿。叶霜赶紧将此事说与杨凤岐,也引起了杨凤岐的注意。“你是说,那日有人睡在这个棚子里。那为何第二日没有见到人,难不成是那个乞儿杀了那名侍女?”
叶霜摇摇头,道:“我也不太确定,之前听这铺子的老板说,每日总有一些乞儿躺在他搭的棚子里,将他好不容易搭好的柴禾都弄乱了,有时还会偷走一些草料。他起初没跟他们计较,但是这些柴禾虽然不好,但也是花了钱买的,日子长了他也不乐意了。那几天他发了一次火,赶走了那几个经常住在这的乞儿。”
杨凤岐却严肃道:“但你不是说看到身影了吗?说不定有人又悄悄回来了呢。总之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这乞儿也许就是个突破口。明日我让阿仲他们去打听打听。对了,既然你那位江兄好心提醒了你,应该不会就这么袖手旁观吧。明日你也别去学堂了,直接把他们也请去县衙。我明日和阿仲说了便过来。”
叶霜疑惑的看着杨凤岐,“这不太好吧,江兄本就与此事没有关系,没道理我要将他们牵扯进来。而且他们好心提醒我,我更不应该这么做了。”
杨凤岐看了眼眼前的棚子,双手负在身后冷笑一声道:“寒露呀,你看事总是这般简单呐,你怎知他们不想被牵扯进来。不然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提醒你,你也说了,你的事与他们也没什么瓜葛,之前你进了大牢,他们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都无事出来了,他们反而关心上你了。你不觉得奇怪。”
被他这么一说,叶霜心里也有了几分疑心,但他不习惯将人往坏了想,含糊应着,没再多说。两人再次看过后便径直回家。到家门口时,叶霜怕杨凤岐赶不上宵禁,还未进门便催着他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