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宫正殿,皇后和贤妃站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其他妃嫔依次向后站,心里有各自的算盘。
皇帝坐在吕良搬来的椅子上,闭着眼,一串佛珠在指间捻摸。
“朕已经诏告六宫,不许叨扰惠贵嫔,是谁把她带到宴会上的?”
一屋无话,谁接谁倒霉。
贤妃可不打算背这口大锅,冷言:“问你呢,昭贵嫔,不要告诉大伙你进宫晚,没听见这道旨意。”
昭贵嫔心里恨不得把贤妃生吞活剥,想堵死她的后路?想都别想!
使出她对付父皇和哥哥们的招数,一对兔眼含泪,美艳的外貌添了一层灵动:“臣妾偶遇惠贵嫔,礼貌地问了一句她愿不愿意来贤妃娘娘的百花宴,她便说怎么好意思不来。”
“真的?”糊弄鬼呢?贤妃眯起眼,盯得昭贵嫔身子暗暗发抖,不知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气场她就是破不了,总被压着。
事到如今必须混过去,贤妃这是铁了心要坑她。
别想得逞!
昭贵嫔见皇帝不动声色,“扑通”跪下,泪眼凄然:“皇上,皇上臣妾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都怨臣妾,都是臣妾一时嘴快才闯下如此大祸,臣妾愿意给惠贵嫔偿命!”
说完乍然起身朝一旁的柱子撞去,她的大宫女赶紧拦住她,昭贵嫔大呼小叫地哭着:“别拦本宫,皇上不相信本宫,本宫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这招百试百灵,就不信皇帝不怜香惜玉。
果然,皇帝终于开口:“死就不必了,你自己说要赎罪,那就削去贵嫔之位,降为嫔,逢春宫还由胡容华做主。”
砰,昭贵嫔瘫在地上,目光呆滞:“皇上……”
怎么会,她天衣无缝的计策,皇上居然丝毫没被触动吗?
贵嫔和嫔,一字之差,鸿沟难越。
“她愿意去,你就不会拒绝么?以后谁敢不把皇嗣的事情放在眼里,下场绝不比她好过,朕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掂量。”
说完,皇帝起身就走,昭嫔爬行到他脚下想去拽他的裙角,却抓了个空。
她怎么会想到皇帝做事如此不留情面,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是她不够美吗,演得不够好?
贤妃路过,特意离远了点,蠢货,晦气。
昭嫔死死地盯着贤妃离去的背影,恨不得用目光把她刀死,但现在她已经失去和贤妃竞争的资格了。
其他嫔妃走得更快,免得和昭嫔扯上什么关系。
蠢死了,自以为很聪明,皇上想抓你的错处,你还跑得了?事情做得这么明显,不死算命大。
其他嫔妃陆续离去,没有一个愿意多看昭嫔一眼。
昭嫔挨个记住这些面孔。
你们都给我等着。
忽然,一只胳膊扶起她,回头一看,皇后端庄柔和的面孔映入眼帘,不似其他人的冷嘲热讽,皇后的笑容十分真诚、和蔼。
“本宫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皇上在气头上,一会儿本宫帮你求情,你也不至于屈居嫔位。”
居然有人愿意相信她,在这种时刻不落井下石吗?
“谢皇后娘娘……”
清凉殿。
“惠嫔没了?我的天?”盛珠不敢相信,生孩子这么危险,救命,她要完了。
陈嬷嬷拍拍她的肩膀:“小主,惠贵嫔她一定是遭人暗算,听说皇上将把她带到御花园的昭贵嫔降为嫔了,也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盛珠记得皇帝不许任何人叨扰惠嫔,她怎么还往外走,还能被昭贵嫔请去御花园呢?
该来的躲不过呀。
他肯定很生气。
“陈嬷嬷,拿纸笔来。”
“是。”
九月中旬,一个带着一包点心的包裹送到皇宫里,包裹里还有一封信,点心是盛珠亲手烹制。
大意是她挺好的,问皇帝什么时候回去,她很无聊,肚子天天被踢,烦死了。
合上信件,心情有所舒缓,天气开始冷了,他何尝不希望盛珠回来。
但是后宫一堆事情,还是不回来好。
这些属国送什么不好,送女人,还是惯会作妖的女人。
夕颜阁。
纪贵人带着大皇子来看望婉嫔,婉嫔整个人被抽空了灵魂似的,整日木呆呆的,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好,云儿和娇儿着急上火,不知如何是好。
走到婉嫔床前,握住婉嫔的手,纪贵人用拇指抚了抚她的手背:“你真的希望她就这么死了吗?昭嫔已经投靠皇后,不日便要得宠,到时候你想对付她就难了。”
报仇,她何不想报仇,但怎么报,她仿佛才发现,在宫里自己没有任何依靠,没人能帮她撑腰,没人能在困难的时候拉她一把。
几个主位,她一个不熟悉。
“我,我该怎么办?”
纪贵人叹了一声,眼中一道光芒飞速闪过:“你最初是如何得宠的?当初夏婕妤救了你和惠嫔,才封的婕妤,你救了惠贵嫔,保住了皇子,按理说也是有功劳在的。”
“我……”
清凉殿,盛珠收到回信,信上什么也没写,只有一幅画,画的是盛珠一身雪白,抱着猫的样子,眼睑低垂,姿态安静,那简单利落的发髻和服饰,真像灵童转世。
好厉害的画工,爹收藏的那些名画也就这样了吧?上面的字是皇帝题的,上面还有他的瞩名——云绯凛。
他的字穹劲威武,虎虎生风的大字,她怎么会不记得。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好难念啊,听上去像站在云端上的人,高高在上,和他本人一样。
“这画是定制的?”
“小主,这画是皇上作的呀,每一笔都是皇上亲笔,无价之宝啊!”吕良眉飞色舞地介绍着,震惊了盛珠。
“他是怎么做到下棋那么溜,画画也这么传神的,我的天啊,谁信。”
“小主,千真万确哇!”吕良一脸贼笑,炫耀道:“咱的皇上可是才动天下,学贯古今啊,有什么不能的呢?”
可她干啥啥不行啊,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人会看上她呢?盛珠更不理解了。
要不她也画?
“拿纸拿笔,我不能输。”
“好嘞。”
画个什么呢?盛珠想起那天夜里,他靠在温泉旁边的枫树下,手持书本,烛灯烨烨,一袭宽松玄衣,长发如暮色倾泻,周边是萤火飞舞,背后是万里繁星。
像神明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