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雾气像山一般沉甸甸的压在身上,李雪身体止不住的痛着,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在痛?浑身虚脱的很,甚至连支撑着身体站立都无比的费力,可事实上,她却依旧直直的站着,直愣愣的,看着身边那两个疯子一般的母女。她们,不是自己的家人!伤心了那么久,难过了那么久,纠结了那么久,痛苦了那么久。最后的最后,自己,居然只是她们手里玩弄的一个可怜木偶;只是一个,连真相都没弄清楚就可笑的一头跳进她们替自己挖好的坟墓里的可笑小丑!突如其来的荒诞让李雪想笑,她也就真的那样笑了。笑着笑着,那眼泪不知何时也跟着涌了出来。她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到底是该庆幸大笑还是委屈大哭?一遍遍擦拭着不停涌出的泪水,大脑逐渐缺氧的李雪看着一直冷冰冰站在身旁一言不发,一身雪白,脸比衣服更加惨白的七月,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随即被哽咽着堵住了嗓子。好委屈,好难堪,好,滑稽。想起那些刻意的刁难,理直气壮的欺辱,寡廉鲜耻的轻贱贬低。想起那一次次无助到绝望的痛哭,一次次愤怒到想要毁灭一切却又只得无可奈何的挫败,一次次,咬牙切齿的怨愤。可这一切的一切,如果将那份莫须有的亲情抹去,似乎全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作秀!一场华丽却泛着金钱与权势的恶臭的表演。”
她们,她,不是我的母亲?DNA报告是假的!说对不起我是假的,说要补偿我是假的,说真心忏悔是假的。甚至,甚至是我母亲这件事情,都他么,都他么是假的!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那我是什么?那我又算什么?我,我就是一个血罐子?我就是一个,就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没有痛觉的木偶娃娃吗?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别人最痛、最伤的地方死死的扎下一刀?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她们,凭什么这么对我?这个世界,又凭什么这么欺负我?命运为什么要这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没有声嘶力竭的嘶吼,没有掷地有声的质问,谙哑的声音低低的,更像是受伤快死的猫,在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又或者,是呢喃吧。”
被抛弃的人,连活着,也是罪过。“嘶哑冰冷的声音,让人察觉不到任何一丝的生机。李雪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眼里噙着欲坠未坠的泪珠,纷繁的脑海就这么突然之间一片空白。心底里涌出来的那么多酸楚,愤怒,不甘,凄惶,仿佛一瞬间都被什么吸收了个干净。空空荡荡的,如一座死城;又如,一片荒冢。嘴里无意识的跟着呢喃:”被抛弃的人,连活着,也是罪过!呵!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抱怨?一个连亲生的父母都不愿要的野种,一个,连存在本身都不被祝福的孤魂野鬼,我有什么资格抱怨?又有什么资格,不公?我,本就不该存在啊!在被抛弃的那一天,我就该识趣的死去,就该......“啪嗒~~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七月的纤细苍白的指尖,带起一阵黑漆漆的残雾。隔着泪珠望着突然闪现到自己身前的这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诡异女人,胆小的李雪却并没有分毫的害怕。女人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冰人骨髓,似鬼,似人,更似尸。看着眼前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默不作声,连眼都不带眨的诡异女人,李雪没来由的,竟只觉得亲切。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切。“我把她们的心,挖给你可好?“冰冷的指尖抚摸着脸颊,带起周身的鸡皮疙瘩。啪嗒~啪嗒~挤掉眼里的硕大泪珠,李雪看着眼前这个身量娇小,身形瘦削单薄的小小女子,空洞无神的大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李雪空白的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紧跟着问了一句:”心?“”七月,你说话了!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七月身后,一身中山装、梳着道家发髻的男人一脸欣喜的悄然出现。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了那里的一般。男人的面容很激动,可七月的面容却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变化。始终冰冷。”
道长,我要杀生了。你,会阻止我吗?“七月没有回头,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李雪。那话,却是对着她身后的忘尘说的。”
......你,希望我阻止吗?“”希望?”
李雪看见女人几不可察的敛了敛眉,像是听到了什么为难却又可笑的话。可那情绪太浅,面容表情更浅,浅的李雪只怀疑是自己一时眼错。“道长,我没有心呢。“一句话,犹如一道闷雷,将忘尘心里那难得的一丝丝欢愉炸的渣都不剩。是啊,没有心,又哪里来的绪?无绪,又何谈什么心思?她的存在本身,便只有绝对的怨和恨啊!话音未落,李雪只觉得一阵阴风嗖的一下窜过,再看时,方才还犹自苦苦挣扎的母女,此刻正不可思议的圆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各自插进她们胸口的一只手:”你的心,归我吧。“看着面上青筋狰狞,张大了嘴巴却挤不出话来的郑怡,七月瞥了眼同样将手插进了林仄仄胸腔的忘尘,眉眼微动。感受到七月的目光,忘尘对着七月暖暖一笑。仿佛此刻他不是正握着一个人的心脏,而是手捧着一束美丽的鲜花,柔意缱绻:”我说过,若要下地狱,我会陪着你万劫不复。若你最终烟消云散,那我,便跟着你云散烟消。七月,我会陪着你,陪着你消除所有的怨与恨,陪着你一起,踏上冥途。无论何种罪孽,我与你,同担!“噗~噗~”为什~~“最后的一个字,最终还是永远的停留在了郑怡的唇齿间,再没能够说出口。”
这世上,还是有报应的。我,就是你的报应。“端详着手里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七月随即嫌恶的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一时间目瞪口呆的如月,随即消失无踪。而李雪,则在七月掏心的瞬间,便已昏了过去。